白映彩坐在纱账内,手揉了揉肚子。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怎幺回事。不过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全被登台的张小若吸引了过去。
杜丽娘:“【绕地游】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亭深院。”
张小若穿着荷花粉的对襟褙子,衣襟上绣着艳丽的荼靡花,白花黄蕊,娇嫩无比。应着皇后娘娘的要求,他的脸上未施粉黛,眉如柳叶、眸如清泉,两片薄薄的粉唇一张,带着少年气息的唱腔便在空气里蔓延开来。略有些稚嫩的脸庞,配上清丽婉转的女声,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小丫头春香穿着桃粉色的戏服,原本娇艳如春花般的颜色,往张小若旁边一站,瞬间有些黯然失色了。
白映彩隔着白色的纱账望着台上那人,容貌、身段皆是一流,连声色也充满特点,清脆的宛如黄莺鸣柳。
杜丽娘:“好天气也!
【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
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
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春香:“小姐,你今日穿戴的美”
春香念着对白,从一旁走来,双手托着一把团扇,团扇上放着一把折扇,在杜丽娘身边微微欠身。
张小若明眸一转,施施然从团扇上拿起自己的扇子,缓缓展开,嘴里唱到:“【醉扶归】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金色的扇面配着瓷白的扇骨,晃得白映彩眯了眯眼睛。
描金面的象牙扇?倒是一把精巧的小东西。看这还未成年的小戏子,不像是能买得起这种物件的人啊……白映彩忖度着,越发觉得这小孩不简单。突然,小腹又痛了起来,一下一下的坠痛感,惹得白映彩微微蜷缩起身子,手慢慢揉着小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滴。
皇儿,别闹……皇儿,听话……
白映彩一声不吭地强忍着,饶是就贴着帐子外坐的玉兰玉竹也没有发现,都被台上的杜丽娘迷了去。等到他熬过这一阵痛,台上已经唱到【皂罗袍】了。
杜丽娘:“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张小若半拧着眉,手中的象牙扇开开合合,仿佛真的在为昙花一现的春光愁煞了一样。
“玉兰……”白映彩轻声唤了一声,没听到答应,只好又加大了声音,“玉兰?”
“唔,玉兰在,玉兰在,”玉兰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大人有什幺吩咐?”
“早上吃的少了,带了什幺吃食没有?”
“带了带了,”玉兰应到,“带了酸枣糕、酸杏儿饼,酸乳酪……”
“怎幺都是酸的?”白映彩不高兴道。
“额……”不是说怀了孕的人都爱吃酸的吗?玉兰试探着问,“那大人想吃些什幺?我去小厨房端来,厨子上一直热着呢,很快的。”
“唔……”白映彩揉着又暗暗疼起来的小腹,“想吃蜜渍桂花豆腐,多放点糖。还有……再端来一碟炒开心果吧,也要甜的。”
“是,大人稍等。”玉兰应了一声,嘱咐身边的玉竹照看着大人,小跑去了小厨房。
“嘶……”这一阵痛的着实有些厉害,白映彩捂着肚子,咬着牙斜倚在软塌上。
台上正唱到了【好姐姐】,春香带着小姐来百花园里赏春花。
春香:“这是青山,”
杜丽娘:“【好姐姐】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春香:“那是荼靡花,”
杜丽娘:“那荼蘼外烟丝醉软,”
春香:“小姐,是花都开,只有这牡丹花还早哩”
杜丽娘:“……”
“小姐、小姐?”春香抬头,只见张小若皱着眉,焦急地望着皇后娘娘的帐子,哆哆嗦嗦地喊道:“望后凉凉温过去哩!凉凉温过去哩!”
张小若一急,雅话掺着吴语就喊了出来,在场的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一时没人听得懂他喊了什幺。后面吹拉弹唱的也停下了,花园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玉兰端着热桂花豆腐和开心果,刚进来园子就听到了张小若的喊声。原先在将军府里伺候时,因着将军夫人,白映彩的爹亲是苏州人,下人们都略微能听懂吴语,玉兰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张小若在喊,皇后娘娘昏过去了。
玉兰吓得扔掉了手里的碗盘,飞奔过去掀开白映彩的帐帘,只见白映彩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眉头死死地拧着,昏倒在铺着毛毯的软榻上。
“大人?大人!!桂公公,大人昏过去了,快去找章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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