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他绕过吧台,保持着稳健的步子,赶在纪轩自己晃荡出门之前,拦住了那家伙的去路。
看了看身后地上一大串若隐若现的干果渣子,俞阳先一步替他推开店门,然后很有风度地扶着他的背,将之送到了店门外。
“你住哪儿?需不需要叫个车?”他问。
“不用不用,我喜欢地?。”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纪轩拒绝。
“有那么近吗?”
“嗯……挺近的,我就住安定门。”
“那叫挺近的?得两公里呢吧。”
“坑坑坑使劲儿走,也就半个钟头,人类步行速度是可以达到每小时四公里的,《十万个为什么》上都科普过了,所以你看两公里半个小时能走完了!”
俞阳坚信,突然“科学”起来,更证明这家伙是醉了。挑了一下眉梢,撇了一下嘴角,略作思量,他终究中了什么魔障一样,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按了开锁键,店门旁边那辆火红色的特斯拉闪亮了灯。
“走吧,我送你。”他说。
酒精这种东西,对人的控制力究竟有多大?
或者说,其控制力恰好体现在会让人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力上?
纪轩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每次喝醉,他都尽情享受失控的快乐,然后在第二天将前夜的种种,忘到九霄云外。
酒后,他狂奔过,高歌过,正月在房顶上放过炮,八月在长安街边儿撒过尿,三月的夜半在居民楼里吹过哨,十月的凌晨在派出所门口睡过觉。
他可以算大半个酒后无德的典范,但之所以还留了“少半个”的情面,是因为他不管借酒撒疯干了多神经病的事儿,也不曾乱过性,不曾对任何人非过礼,无论男女。他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在酒精上头之后做着十足中二病的放肆举动,讨人嫌,却不犯国法。
对于他的酒品,最熟悉也最没辙的,就数他亲爹,但他爹也不是全然没辙,终于在某一次逼急了之后,把那光着膀子躺在雪地里大唱“给我点儿刺激!大夫老爷!给我点儿爱啊!我的护士姐姐!”的二百五拖进屋之后,老爷子给瘫在躺椅里昏睡的不肖子剃了个秃瓢儿,让他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罗纳尔多。
也许纪轩并没有那么二,因为在那之后,他虽说没有戒酒,却也没再喝到抽疯。绝大多数时候,他就算醉,也会选择醉在家里,蒙头大睡,直至酒精在第二天随着长长的一泡晨尿,代谢出体外,落进马桶,冲到异次元。
而这次,在俞阳的店里,已经喝到半醉的纪轩,除了话多点儿,距离干傻事儿,尚远。
如果高声唱歌不算傻事儿的话。
从一上车起,他就吵吵着让俞阳放个歌儿放个歌儿,对方还算配合,抓了一大摞黑胶碟塞给他随便选。纪轩一张张翻,一遍遍挑,最终定位在窦唯的黑梦和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又一手举着一张反复琢磨,到底是定下来前者。好像赌圣一样用左手两个指头夹着碟,递到俞阳面前。
“黑梦是吧。”俞阳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而是在方向盘旁边那块儿帅气的中控触屏上随便点了几下,音乐声就撞出了喇叭。
“我去!你让我挑了半天,结果放的是mp3?!”纪轩语气听来不爽,眼睛却盯着那块儿大屏幕不放。
“特斯拉没有cd机,只能放mp3。”俞阳笑着看对方格外孩子气的好奇眼神,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讲自己的理论,“可总觉得,选黑胶碟就是一种仪式,经过这个仪式,才能听音乐。”
“哥啊————”令人相当意外地用黏糊糊的语调喊了一声,纪轩戳戳屏幕,把音量调低了点,“那你干嘛不买个有cd机的车呢?你瞅你店里那布置,怎么看也跟这车不搭配呀!特斯拉属于……那叫啥?黑……”
“黑科技产品?”
“对对对!就这意思!这玩意儿简直就特么是打二十二世纪穿越来的啊!机器猫开着时光机给送来的!跟那个啥……弯……弯什么智??……”
“v?”
“是是是!跟这个八竿子打不着啊!根本就是走错片场的赶脚呀!”
半醉的家伙比比划划,满嘴现学现卖的蹩脚英文,一边叨逼叨一边还不耽误选歌,无师自通一顿捣鼓,直至选定了那首《噢乖》,才算消停,只顾在曲头那串漂亮的雷鬼音乐响起时跟着抖脚打响指。
接下来,就是一字不落,一字不差,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在调儿上的跟唱了,俞阳不敢断言这小子是因为醉了才口齿不清调门儿不准,还是天生缺五音少六律,但那哼哼唧唧黏黏糊糊刺啦刺啦吱扭吱扭的唱法确实堪比工噪,想了想决定不忍了,他保持着风度,用自言自语一样的腔调打岔。
“其实……买这车,纯属意外。”话起了个头就停住,狡猾的酒吧老板斜眼瞟对方,然后再发现那家伙闭了嘴,眼里重燃了好奇之火后微微挑起嘴角,“……去年这时候吧大概,有一回,我喝多了,是真的喝太多了的那种,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发现昨儿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官网订了一辆特斯拉,就是这宝贝儿。你要说……酒醒了再反悔,也不是不行,可面子上过不去,也就认栽了。”
话音落下,副驾驶座上的纪轩已经把下巴掉在了脚垫儿上。
“我`操!您真是有钱淫嘿!订这么大一硬货,还能为了面子认栽?!这要是我一步一跪也得求人家给收回去啊!”一点儿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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