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隐于乌云之后的时候, 仿佛是夜色最深, 也是欲色最浓的时候。
叶深浅一手环着白少央的腰, 一手探入他的衣襟。
那衣襟缕着寸寸金线, 胸口上绣着脉脉暗纹,平日里谁也瞧不见, 可这月色一转,日光一照, 金线和暗纹便会似流霞金霓一般流淌在这丝帛之上。
若在平时,他本该把目光流连于低调而又华贵的暗纹,用一种收藏的心态把白少央的每一种姿态都映在心里。
可此刻他忽然恨极了白少央的这些衣服,仿佛它们是带了刺的荆棘,无缝无隙的锐甲, 把他的热情和赤城都挡在了外头,叫他无从下手, 更无处宣泄。
白少央仿佛也感觉到了他那在心中燃烧着的情火, 便顺从地靠在他的身侧,身上软得仿佛连一根骨头都没有。他低着眉垂着眼,把平日里的凌厉和锋芒都掩藏得一丝不漏, 竟是一副任君采撷的乖巧模样。
叶深浅若是再不把这支花给采下来, 只怕就白白在这人间fēng_liú一场了。
他当即提马上阵,将白少央推倒在地上,然后和他一同浸浴在泥草的芬芳之中。
此刻月从云中出,白少央秀气的脖颈便似被月光镀了一层细细的银边,一张秀面也被月色笼得好似一块绝世白玉。然而这玉石在叶深浅看来太过名贵, 就连最技艺高超的工匠也只敢浅雕轻琢,不敢大力下刀,于是这人的每一条面部轮廓都泛着柔缓的光,没有明显的刀劈斧凿的痕迹,更无锋芒隐于其中,只有看不到边的柔情,望不到尽头的笑意。
他们在月光之下相互抱着依着,凭大地为床,以天月为被,那山间的晚风是天地在他们耳边的私语,鸟鸣虫语之声则是应和着爱欲的号角,髻边的花香便是他们温床的缀饰。
叶深浅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一处黑不见五指的山洞中摸索,这山洞看似浅薄,实则湿滑难行,道路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陷在其中无处脱身。
然而他最终还是得以脱身了。
当他走出山洞的一刹那,便是柳暗花明,瞧出无限的好风光来。
他低头一看,眼见脚下踩的是连绵无尽的玉峰,抬头一望,眼前挂的是飞流三千尺的白瀑。
他亲吻了脚下的大地,亲吻了一旁的石壁,又亲吻了在山路上凸起的怪石,如同朝圣的信徒一般虔诚地供奉着上主。
他攀登着悬崖,一路直奔那白瀑,仿佛那从天而降的白水是香的、甜的、能让人血脉喷张、可叫人忘乎所以。
几经波折之下,他终于站到了白瀑之下,这一路辛苦终究没有白费。
叶深浅张开嘴,近乎贪婪地吮吸着这从天上落到人间的圣水,仿佛这圣水能替他纾解内心最深的yù_wàng,能让他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只沉溺在此刻的温柔缱绻之中。
白月又隐在了乌云后边,人世间重归黑暗。
山林里的鸟语退了下去,白少央面上的红潮和汗水却没有跟着退下去。
他躺在地上喘着气,仿佛刚刚和人在马上大战过一场似的。
叶深浅帮他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头发,动作娴熟得仿佛已做了一千次、一万次,而且永远都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厌烦。
白少央却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慵懒地蜷在他身边,仿佛连翻身都懒得翻。
叶深浅笑了笑道:“你刚刚怎么不叫呢?”
白少央笑道:“我要是叫了,只怕会引来山中狼。”
叶深浅却目光深深道:“狼已经在这儿了,你不叫又能怎样?”
白少央微眯着眼道:“没怎么样,我只是觉得这头狼的动作还是不够利索,我以为他能把我吃干抹净,没想到我还留有余力。”
叶深浅在他耳边捣蛋似的吐着热气道:“你若被吃干抹净了,要怎么回去见那些人?”
白少央恨恨道:“我有时真想咬你一口。”
然而事实却是他被咬了,而且被咬得很深。
叶深浅刚想继续和他调笑几句,却忽听前方有脚步声传来,登时面色一变,立刻收起衣服飞身投入林中,如急电惊鸿一般了无踪迹。
白少央也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只希望借着月色的遮掩,来人看不出他面上的绯红和身上的异样。
而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与韩绽说话的付镇兰。
他举着火把前行,白雪似的面容被这火光一映,倒是去了三分寒气,多了几分红彤彤的暖色。
白少央若无其事道:“你怎么来了?”
付镇兰淡淡道:“你去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有回来,薛二娘有些担心,就叫我来看看你。”
薛二娘就是薛杏儿,因她年龄稍长,在家中姊妹中又排行老二,故此大家都尊称她一声二娘。
白少央听了这话,只不急不缓道:“我刚刚已看到了那头流窜的孤狼,可惜追了半日还是叫它走脱了。”
付镇兰却用狐疑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转,道:“大名鼎鼎的‘横刀请剑’,难道还对付不来一头孤狼?”
白少央却叹道:“再高明的人在黑山里也只能瞎转悠,再羸弱的孤狼在这山林里也是鱼游大海。这些畜生的天然优势,咱们人是比不了的。”
他这番话说得是头头是道,换做是姬遥峰在此刻听了,必然是满心敬佩,绝无半点怀疑之色。
可听他说这番话的人毕竟是付镇兰。
所以他听得是半信半疑,目光一会儿落在白少央身上,一会儿落在他身后的林子上,转了半日也不知要安放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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