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婶站在自家门口,远看欣然归来的人,夜晚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年轻人的脸,就听出他脚步轻快。
苏尽雪远远望见家门,不见平日里灯火通明,更无那人影坐在门口等候,虽是两三天的相处,却仿佛过了半辈子长久,未想过有一天回来不见此情此景,而他又该作何感想。
他喊了一声,夜羽?
听不见有人回答,更不见熟悉的身影从某个角落里出来,他紧张的再喊一声,夜羽?
何婶道,“朗公子走了,他让我知你一声。”
苏尽雪回头望向隔着篱笆的地方,他怔怔的望着,似乎就定在了那里,他回不过神,也缓不过来。
何婶道,“人家有来就有走,你呀,该歇息了。”
他默默的进了房间,望着空荡荡的床,还有静静摆放的餐桌,依稀看见对方边吃花生边挑着烛火的样子,还有他夹菜给自己的样子,还有他试着小心翼翼夹菜的样子。
他说,“我从小父皇母后都不管,就让我一个人独自玩耍,都习惯了。”
“你也很可怜,从小就被抛弃自生自灭,说起来比我还可怜。”
“你要记住,棋道五门不是说修炼至深就能成神,若过于强求,反而得不偿失,好自为之吧。”
他放下了碗筷,盯着慢慢流尽泪滴的蜡烛,灯火慢慢熄灭下去,剩下最后一点星光,也消失无痕,连余温也被空气冷透彻底。
他看着空荡荡的一边床,想着一只狼侧身睡在一边的样子,还有一个人睡在一边的样子。
他走了,从此离开,可能再也不会出现。
可是,“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难道一起生活那么多天,也不能捂热你冰冷的性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谁都入不得你的眼睛,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你的一种本能,你习惯这样拒绝别人,一并连我也一样对待。”
苏尽雪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离开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他道,“弈亭台系了两个铃铛,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倘若你遇到麻烦,只要拨动那个铃铛,我便出现助你一臂之力,你救过我一命,我所识的朋友中,有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想,你可能不需要这波浪滔天的报恩之情,但你有所求,我必会帮忙,这也算我对你的报答。”
狼夜羽说完,即走了,他转身就走,脚步毫不迟疑。
苏尽雪伸手,想抓住,想叫住,他道,“你可想陪我过下去?”
狼夜羽不回头的往前走,渐渐的消失在远处,从此不见。
苏尽雪从梦中惊醒,他喊了一声,夜羽,却是虚惊一场,终归是梦一场。
他急急忙忙披上外衣奔出门,沿着熟悉的河道,一直跑到弈亭台。
深更半夜的弈亭台,显得过分冷清死寂,隐约还有一丝丝阴森。
他跑进亭台中,转身四顾,看不到梦里所说的铃铛,他失落怅惘的低下头,分明是梦,竟以为真了。
他自嘲的苦笑,才想伤春悲秋,这时,身后传来了叮铃铃的声响,那被风浮动的铃铛,就在夜风中孤独摇摆作响。
他震惊的走过去,伸手去触碰,确确实实碰到了冰冷的铃铛,还听到它敲响的声音。
那悦耳的声音,犹如那个人的声色,即使真的很疏离,但听在耳朵里,格外温暖。
“夜羽。”他握住两只并列吊挂在弈亭台屋檐下的铃铛,他在梦里说,如你遇到麻烦,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拉响铃铛,我必会赶来。
苏尽雪心里疼,他道,“那我现在拉,你会怪我吗?”
“你要离开,也该跟我说一声,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你懂吗?”
“你就算再绝情,也该回来跟我说一声,是不是?”
他心里一狠,当即咬牙拉响铃铛,然而拉了又拉,等了等,从下半夜等到东风拂晓,仍不见那熟悉的身影,他这才相信,是梦而已。
他失魂落魄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那孤独垂挂在飞檐下的铃铛。
黑蛇精坐在河边,他道,“狼殿,你何苦为难人家,就说一声告辞又不会少你一根手指头。”
狼夜羽注视着平平静静的湖面,他听到细微的铃铛还在响,从急切烦躁的吹响,到隐约传来细致的声响,风始终吹着,人始终活着,而各自的路,从一开始就殊涂不同归。
黑蛇精道,“唉,人家把你当朋友,你不屑一顾,也实在狠。”
狼夜羽起身离开,他道,“你是妖,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和凡人走得太近。”
第12章 寻不见归途殊途
狼夜羽离开后,苏尽雪每一日都到弈亭台坐上半刻。
秋日的晚上,冷风拂过水面,吹起一阵阵涟漪。他看到河水中跳起一只鲫鱼,它旋了半圈又落回水里,水面再恢复平日的宁静,不见任何波澜吹起。
黑蛇精每天都到陶府窜门,似乎快成常态了,但是,忽而传出陶絮要出嫁了,是富家的贵公子,听说那公子为人孝顺,而且长得俊,只是行为比较呆板,做事一根筋。
陶絮百般说不愿,陶大人道,“你不小了,不能一直任性下去,嫁了人,性子收敛了,生活照常过。”
黑蛇精过后几天再不出现,他说想起了一个人的话。
终究妖就是妖,与人的世界不同。
苏尽雪道,“你能找到夜羽吗?”
黑蛇精摇摇头,“他住在须弥山上,我这种低修为的妖精没办法上山。”
苏尽雪问了无数次,黑蛇精道,“把他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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