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平哽咽着说:“渡过了最凶险的那几日,宗主便被送回廊州,安置在江左盟总部附近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他虽还活着,但大部分时辰都是昏睡,极少清醒的时候也只是喝药饮流食,没人知道他能熬多久。”
那是萧景琰未曾知晓的时光,但他知道那种感觉,害怕、担忧、痛苦、不安,统统都煎熬成最苦的药,可为了那一星半点复燃的生机,又只得握紧拳头往下咽。
“江左盟、琅琊阁和药王谷中知道此事的几位大夫没日没夜地查询古籍、研究医典,也没能找到办法。还是接到飞鸽传书赶回来的蔺老阁主提出了一个想法,他说火寒毒是天下奇毒之首,而还魂草是天下奇药之首,此药能令重创虚弱之人恢复生机,固本培元,因为它的主要功效不在解毒,火寒毒的救治方法又素有记载,大家一时之间没有联想起来。而宗主在前线时服下过冰续丹,体内余毒已清,只是身体底子耗尽了,若是得到还魂草,或许能恢复。几位大夫一开始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天方夜谭,但几日会诊下来,竟渐渐认同起来,当下便由江左盟现任盟主发出指令,广寻此药。”
这般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发展,令萧景琰听罢回味许久,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在殿内缓缓踱步,余下三人难以分辨他的神色,不敢多言,直到半柱香后,聂铎忍不住心中急切,喊了一声“陛下”。萧景琰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一边大步往桌旁走,一边对高湛说:“宣金门待诏。”这自然是要拟旨了,聂铎和甄平脸上俱是喜色。
萧景琰向聂铎嘱咐:“目前东海形势虽宁,但东瀛近日似有异动,聂卿,朕命你亲率艨艟战船两艘,暗中前去探查情况,注意隐蔽,知道吗?”
聂铎用力一抱拳,大声回到:“臣,遵旨!”
等待诏进来,萧景琰立刻写下圣旨一道交于聂铎,由他全权负责,即刻出发,不得耽误。聂铎和甄平谢过圣恩后转身便走,高湛随在他们身后也步出殿外,招来一个小太监将圣旨的备案送去六部宣读。
十月底的金陵已是朔风阵阵,寒冷异常,高湛不过是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冻得浑身发抖,只感叹是老了老了。他的心里已是不敢细想,当朝天子素来耿直端方,终究也有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而私用帝王权利的时候。坐在那个又高又冷又寂寞的位置上,若是被牵动了最痛的那根心脉,又有谁能揽他入怀,抚平伤痛。
高湛再看一眼猎猎作响的龙旗,跺了跺脚赶紧转身回到殿内,他一步一步走回萧景琰身边,看着帝王紧蹙的眉头,心里只求聂铎一行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别让这宫城里的风,吹得更大了。
聂铎带着卫峥、甄平、蔺晨和飞流,钦点了四十亲兵,不挂战旗,不敲战鼓,一路悄无声息地往目的地划去。这个月份出行东海,环境恶劣、路途艰险,饶是他们目标明确,也着实搜寻了好久。海上出行不便往返,萧景琰日夜等待,都未曾收到任何书信。
直到四个月后,大地回暖,春意渐浓。
第三章
元佑八年的春天暖的比较晚,过了春分,不少人家还点着炭盆。不过城里人的好心情却完全不受天气寒冷的影响,再过几月便是先太皇太后祭日,过了这个祭日,全国禁乐宴三年的国丧期就算过去了。虽然还早,但各户人家这会儿都悄悄准?*狭饲迕髦后的的春宴,没有这个条件的小门效,也早就瞧好了郊外的红桃白杏,那抚仙湖的垂柳曲岸、万渝山的梨花坡、簀舱虻奶以垂怠…总要到个春意融融的地方走上一走?
宫内也忙碌得很,正月以来先是元宵,十六开朝后便迎来春决和春闱,刚忙完又出发前往九安山进行春猎。或是当了皇帝,众皇族和官员都发现往年春猎上向来骁勇的萧景琰今年相当低调,除了一开始领头猎了一只野兔后,便将围场广阔的天地交给了年轻人们,自己整日在营帐中查看公文和书信。
如此这般待到春猎也忙完了,萧景琰终于等到了东海驻军送来的信。信是聂铎写的,大概写信时情绪太过激动,笔锋显得很是凌乱,但寥寥几句话语,终于让紧绷了数月的萧景琰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高湛趁机上前一步,喜道:“恭喜陛下。”
萧景琰眼带笑意地看他一眼:“高公公又知道了。”
“您龙颜大悦,必定是聂将军一行顺利完成任务,”高湛也笑得开怀,垂下的雪白鬓发跟着一抖一抖,“想必您所挂念之人,也一定能否极泰来。”
“借公公吉言,”萧景琰笑容未散,眼中又染上担忧,“希望如此。”他话音渐渐低落下去,手里捏着那页信纸陷入沉思。高湛看他神情,心中越发不安,只怕去年聂铎一行出发时他所忧虑的事情,要成真了。
“陛下,您……”
“摆驾,”萧景琰收好信纸,“朕要去见母后。”
当年的静贵妃升为皇太后之后,就从芷萝宫迁到了长乐宫。萧景琰到的时候,皇后也在此处,正与太后一道逗弄怀里的皇长子。
萧景琰上前向太后行礼,又与皇后互相见过礼,抱了抱皇长子后,对皇后温声道:“朕与母后有些话要说,你先带孩子回去吧。”
“怎么了?”太后笑着打量他,“有什么事,皇后还听不得了?”
萧景琰沉思片刻,道:“那就留下吧,只是朕所言之事极其重要,恳请母后让宫人暂避。”
太后眼中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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