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她身边呆了一年。整整一年朝夕相处,过年也不曾回去—她说她无处可去,在世已无亲人,“不如呆在宫中。何况新年之时也很危险。”曾静昭怜惜她,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她对她的亲密不过如此,然而对她来说已是难得。
单单一年,她就已经替曾静昭打退了六波刺客。太子年幼,本朝风气也开放,父皇的意思,是让女儿先替弟弟看守皇位,等到儿子长大,女儿给他禅位便是。朝臣们他不放心,绝不?*枋裁垂嗣大臣;让女儿当摄政王之类,他觉得权威不足k熟知女儿的性子,知道她本性淡泊,倒也富于政治天分,秐善桨补渡,只要,只要性命在;
宗亲皆谓等到皇帝一死,杀了曾静昭,谁都可以争一争那个摄政的位置,往下再是什么假黄钺加九锡的事,也就方便多了。大家都磨刀霍霍,不惜千金,要曾静昭的命。随着皇帝的病重,曾静昭奉旨监国,杀她的人明目张胆起来了。段镝之入宫不到一个月,就来了一拨送死的。是夜曾静昭还在殿上批阅奏折,段镝之在殿外巡逻。曾静昭突然就听见金铁交击之声,接着是四五声惨叫。未及反应过来,听见段镝之的声音,她喝令可能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侍卫们去收尸,将刺客的尸体也收拾好云云。再开门,曾静昭见她右手握着长刀,轻轻一晃,抖去血迹,长刀入鞘,上殿拱手。
“怎么了?”她到丝毫不慌乱,从明处往暗处看过去,隐约看见大殿门口三具尸体。“回禀殿下,臣刚才在东侧巡逻,听见屋顶脚步声,上去一看就看见这四个刺客。便打了下来。”曾静昭自然明白这是她才能发现的高手,便问:“你可认得出他们是何门何派?”段镝之道:“可能嵩山五老的弟子。但功夫不精,臣也不能确定。”
曾静昭本来没有什么追查之心,她以为最多也就这样了。她知道堂叔堂兄堂弟们都想要她的命,想想一气儿派出四个江湖人士大概也就够了,有段镝之,应该不成问题。遂命令将此事张扬到大理寺去,人头砍了下来,挂在京城城楼上。本以为这样也就够了,哪知道不过改变了行情。两个月之后,弟子已死,派来的是师傅。她人在御花园和贤妃聊天,两个刺客就找上门来,一时间御花园飞沙走石。段镝之被其中一个白发老者牵制,哪知黄发老者一掌打在假山上,巨石登时碎裂,灌满内力的碎石向曾静昭飞去。段镝之不得不飞身过来运刀如圆将碎石尽数挡开。
曾静昭眼见她过来时丝毫不顾背后的白发老者对着她的背就是一掌。
碎石散去,三人僵持,段镝之嘴角流下血来。黄发老者哈哈大笑,白发老者一边点头一边说道:“不愧是王元午的弟子!可惜今日非杀你不可!”羽林卫士们早已团团围过来,不敢上前,大家都心知,此刻只有段镝之一人可以抵挡,她若倒下,则有一千个一万个羽林军也是白搭。
羽林中郎将过来,劝曾静昭快走。曾静昭瞪了他一眼,“走?段镝之要是死在这里,我走到哪里去不是一样?”段镝之右手一晃,反手握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轻笑道:“今日有幸于二位前辈交手,镝之不胜庆幸。然而使命在身,多有得罪了!”话音刚落,三人身影顷刻一动,动作快到别人根本看不清如何出手。两位老者也默契的准备先杀段镝之,再清理现场无法抵抗他们的人。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产生担心这种情绪。
不及中郎将再劝第二遍,三人霎时停手。沙尘散去,曾静昭看见段镝之的长刀一气儿划开两人的脖子。她左手握拳,狠狠打在黄发老者的掌中,而白发老者则是一掌打在她肋下,另一掌劈在刀上。
然而这一掌正如黄发老者的另一只手一样,被乌黑的刀齐刷刷的削断。
两人气绝倒地,段镝之也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勉强以刀撑地,口吐鲜血。
她躺在龙床上,回忆起那一掌,分毫不差贴在肋条上。后来太医跟她说,段镝之以拳击掌,伤了自己的骨头,倒不要紧;是白白挨了两掌,打断了肋骨不说,内伤也很要紧。但是事情不给段镝之修养的机会。她拒绝回家,曾静昭也很清楚一旦离开她,再有下一波差不多的刺客,自己还是死路一条。于是让宫女在自己寝宫中整理出房间来,让她就住在宫中,一边养伤,一边值班。
那一个冬天,她就看着段镝之吊着断臂穿着黑袍,依旧像石狮子一样守卫自己。
寝宫内灯火已熄。往日她总能在帐外看到段镝之的身影,只要有月光,似乎就能看见。然而如今,躺在龙床上的曾静昭苦笑,也不见数年了。闭上眼,她离去的那一天穿的红色披风,和她当年吐出来的血一样殷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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