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杯琥珀色的美酒从面前挪开。
文殊奴望着杯底在桌面上拖出的水渍,语气变得有点焦急:“现在拦住你们的三营,我已让他们后撤了一里,那领军的将领气得咬牙切齿,但也奈何不了我。要是爷点头,我不说能把赫烈军像肉一样放在银盘里奉上,但至少能缓归云的燃眉之急 。咱们暂且不说你能有多大军功,爷不是最爱兵如子吗?爷想一想,若我从中策应,能少死多少人?有多少咱们折首旅里的兄弟?”
我道:“你真的撤了一里?要是天亮后我们要走,你们不会追来?”
他忙道:“这是自然,还有以后……”
我道:“还有就没有了吧。”
他一愣,强笑道:“爷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我幻想了一秒钟站在归云城头,看赫烈大军潮水般退去的场景。苦笑道:“我明白,我也很想答应你。但文殊奴,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文殊奴望向我,发间的宝石在他眼里也映出一团通红:“你不用给我什么东西,是我想给你东西。文殊奴只求爷收下,哪怕当报答你的恩情。我过去只是一个怯怜口,谈何本钱?但现在我握着这数万虎狼之师,总有点本钱了吧?我只想要个站挺直了背站在爷身边的机会。”
我讪笑道:“可什么叫站在我身边?文殊奴,你要只是想在义军里找个官职,带着这上好的条件找沈霄悬投诚更合算。但然后呢?你我当了同僚,这事就结了?”
文殊奴的笑容也被染上了一团红,似火在烧,但却是冷的。
“然后?”他幽幽道:“然后这一辈子还长着呢。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谈什么了结?”
这人我惹不起。
我谨慎地赔着笑脸:“文殊奴,今天我其实是来求你的。你要是真念我当初对你不错,就让我们走吧。我对你的恩情再大,这也够咱们两清了。”
沐兰田连一粒米也不肯吃真皋人的,要是知道我来朝敌人摇尾巴,一定要一矛捅死我。但好在我是个红茶党,没有什么军人的荣誉感。
文殊奴摇了摇头,又做出那副卖娇耍痴的模样:“文殊奴就这么招爷烦么?”
我从怀里摸出那条衣带,放在桌上。
他脸上神色微微一动。
我苦笑道:“我要是没记错,当初这条衣带被和我们一起躲雨的孩子连带包袱一起偷走了。咱们分手后你又去找回来了,对不对?”
他道:“没错。这是爷给我的东西,我可不能丢。”
我道:“这衣带上的血……总不会是你自己的吧?”
文殊奴的脸变得煞白。
但很快,血色又涌回他的双颊,反压倒了胭脂的艳色:“没错。我追上了那个小贼,他不肯还我包裹,我只能把他砸死了。这就是他的血。”他冷哼了一声:“可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爷这是要教训我?”
我能教训得了谁?
我苦笑道:“文殊奴,我不烦你。我有点怕你。”
他又再把杯子送来:“你怕我为难你那个沈公子?且不说沈庄主肯不肯认我这个儿子,这二十年也是没办法要回来的东西。他这个沈识微,也不是个说杀就能杀的小贼。爷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同意,我,我这点怨恨,一笔勾销就是。”
他不愿放下杯子,我不愿接过去,酒液里倒映着我尴尬的脸。酒面忽然起了点涟漪,是文殊奴微微在发抖。
他既像是要说服我,又像是要说服自己:“爷,我能体谅你,你现在正恋着他,哪怕是想一想和他分开,都觉得在割心头肉。但我比谁都懂男人的心思。如今是你才尝到滋味,不能罢休的时候。但过一年、五年、十年呢?你俩不是一路人。你这股上头的热血终究要退,到时没了这份热爱,你俩之间露出的全是不堪,怎么再走在一起?我当初说你们不是良配,现在还是这么想。所以爷何妨留我在身边?等你们分道扬镳的时候……”
我打断道:“文殊奴,你也是个男人,问问你自己的心思,十年后你这股热血会不会退?”
酒面的波纹平静了,他坚定道:“我不一样。”
我道:“是吗。那我也不一样。”
我接过他的酒杯,他眼里闪过一丝喜色,我装作没看见,还是把杯子放回桌上。
我埋着头,又拈了块肉进嘴里:“就算没有沈识微,我俩也成不了。”这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他,但现在不说不成了:“你这么聪明,你说,为什么沈庄主要对我这么好?”
他一怔:“六虚门本是沈庄主的嫡系,对爷好有什么不对?”
我道:“你神通广大到能知道你的身份,怕也知道你走后归云一连串变故吧?沈识微差点送了命,但不是意外。就算不是亲生的,他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不知为何,他仍想去端那杯酒,我张开五指罩在杯面上,强迫他听完:“你应该也知道,过去沈霄悬和我娘青梅竹马——”
我眼一闭,不顾他越来越惊恐的神色,终于把这狗血得好笑,但又让人胆颤的台词说了出来:“文殊奴,我搞不好是你哥。”
没有一丝声音。
我睁开眼,看见文殊奴坐得笔挺,嘴角挂着匪夷所思的骇笑:“爷这个借口太糟了……”
我苦笑道,挪了挪有点发麻的腿:“我如果要骗你,把自己编进去**什么?我还不如说我娶了三小姐后发现还是姑娘好,决定改邪归正呢。”
我本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的紧急预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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