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吃惊不小。问清来龙去脉,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霄悬订下数十条军规,我自己也给手下兵卒读过,但东风过马耳,没太挂在心上。依稀记得六虚子弟争殴要挨军棍,还是因为觉得这条挺逗。
拳脚无眼,武人的事,能算殴么?沈识微没大没小,打得我满脸是血,一句切磋不慎就带过了。谁打完架还自己去领罚。
没料今个儿还真有瞎耗子往死猫嘴里撞。
我打晨练归来就没好好休息,拖了张椅子远远坐下,一边吩咐小校给我倒茶,一边偷偷打量这奇人沐兰田。
论相貌,他并不似醉心勾斗的人。
沐兰田身材并不长大,但猿臂蜂腰,凛凛高亢。丹凤眼,悬胆鼻,麦金肤色,眼角铸着一段疏离和自雄。大概二十年后,我的八块腹肌长成了一块,沐兰田看着却还是个少年,站在高槛外遥拜,总也不跨进来。
沐兰田正向黄大师兄禀道:“……韦师弟仍在昏迷,郎中看了也说不知几时能醒。总不能抬他来打。但他干犯军规、冲撞兄长,是兰田在临海未教训得好,这十军棍,理应兰田替他领。”余光炯炯,直照沈识微。
黄大师兄果然和我想到了一处:“师兄弟间切磋,偶有失手也非大过,何须动用军法。不知八师弟请的哪位郎中,不如我去看看韦师弟?”
黄大师兄精擅岐黄,但极少替人看诊,这下算给足了面子,但沐兰田油盐不进,仍道:“是否切磋,彼时秦师兄亦在。”
可惜我无万歧两不得罪的急智,端着碗还嫌烫嘴的茶,道:“啊?这个……这个……”
向曲大笑起来:“得了!沐老八,少难为我秦师兄了!我就是打了那小畜生!他嘴里再不干净,下次我还打!来来,还没吃过军棍是什么滋味!”
沈识微终于迎向沐兰田的目光。他容貌英俊,笑容温和,比面具还假三分,亲切道:“沐师弟,这又何必呢?”
沐兰田道:“沈师兄,师命岂可不遵?”
向曲道:“废什么话?来打!老子还赚了一拳!”来不及脱,把我借他那件上衣横着扯裂,两片袖子摔在地上,大刀阔马往刑凳上趴倒。哪儿像领罚,倒像升堂。
廊下的军汉小校谁个敢来打他,黄大师兄没奈何,唤了两个亲信。我见他暗递眼色,知道意思是叫手下留情。没想棍子刚到跟前,向曲却一轱辘爬起来,嚷道:“不对!我是师兄,先打沐老八,我看着!打完了,他再来看打我!”
连我也忍不住了,喝道:“向曲!”
向曲拍着自己白花花的胸脯:“怎么了?!师父的命令,还能不遵吗?”
沐兰田也已把外衣和里衣逐一脱下,整齐叠好,放在干净处,方在刑凳上趴定。向曲咬着牙冷笑:“狠狠打!我看着呢,谁敢作假!”
那两个小校可怜巴巴看看黄大师兄,黄大师兄叹一口气,只得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军棍是打屁股,心说肉厚,十棍也不算太多。
没料是脊杖,打手动了真功夫,不到五棍,就破了皮肉。那扁头刑棍和背脊骨遮拦出格格声响,听得我牙齿都发酸。
十棍受完,沐兰田浑若无事的站直身,血水滚珠般往他的腰窝汪集。他退后半步,果然不错神地监着向曲也领完十棍。
这俩人较着劲,打得血流满地,却都没有叫出一声。
见打完了向曲,沐兰田才再把衣物展开,早上起床般一件件淡然穿回。他束好腰带,正了巾冠,朝堂上众人团团一拜,才转身而去。
模糊血肉终渗透了重衣,在他的背心洇出一团红来。他一路走去,那团红影便越阔越大。
待沐兰田走远,向曲才终于松了牙关:“他x的……哎哟!”
黄二师兄恻恻笑道:“沐师弟行事,是越发乖张了么。”沈识微把向曲搀扶起来,柔声道:“唉……只是委屈了阿曲。”向曲哪听得这话,登时来了精神,连血带汗,又再连连拍胸:“不委屈!这个大亏,迟早要他沐老八还!”
我本想问问向曲“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却见人家沈党兄友弟恭同仇敌忾,何必讨嫌,道声:“那我也先去了,营中还有事呢。”也先撤了。
一出门,听得足音追来,却是沈识微。我料到他要说什么,哂道:“你们的事儿我懒得管,放心好了,我不会跟别人说。”
沈识微听得一愣,忽然露出一丝笑:“是么,如此最好。但我还别有忠告。”他突然变得严肃了,凑得近点,才道:“不管你想不想得明白。这段时日莫和英三走得太近了。”
我道:“哟呵,吃醋了?”
说完就想捂自己的嘴,但早已来不及。不仅话说出来了,还绽得满脸都是贱笑。
沈识微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略微有点发白,定格在“你是不是傻?”上,冷笑着拍拍我的肩,转身往回去。我在背后“哎”了一声,也没能把他哎回头。
回营这一路,我走得心潮翻涌。
入春两个月,我一直没认真想我和沈识微的事。
最开始是还在气头上,想起他来就恨不得咬两口,再后来是有点怂,怕想出个结论,那就是我俩这就已经算分手了。
当初我坐在道店厨房的白菜堆上,仰望着夜空般黑暗深邃的顶棚,心绪十分悲壮,只道莫非吊桥效应在同性间也奏效?可我想和沈识微在一起也不是求个互相照应——和他在一起反而才是有生命危险的事情,这才几分钟,我就流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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