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季梦雨的不安终究变成了现实。心脏起搏器的声音发出毫无感情的‘哔~’声,仿佛前一秒还身处疯狂的海啸当中,但下一秒却又像是漂浮在平静无波的湖水里,那是一种绝望的寂静,让人作呕的寂静。
站在最中间的医生叹了口气,缓缓抬头凝望着对面墙上的电子表,沉默片刻之后,用缺乏抑扬的语调说:“死者张学龙,死亡时间,二零一二年十一月三日,早上二点十二分。死因是颅脑,胸腹脏器损伤严重,出血过多休克至死。”
“全体默哀。”所有人都地下了头,这已经是手术室里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所以并没有人做出异常的举动,只是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们心里都在想这些什么。
门外,原本亮着的灯灭了,仿佛那道红光就是一个开关,就像打开或关闭电视机一样,上帝正拿着遥控器玩味的控制着张学龙生命的去留。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季梦雨跟在这次手术的主刀医师周明的身后走出手术室的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张学龙的家属快步上前,小男孩一脸不情愿的被中年女人抓住了左手一起拉了过来,中年女人呼吸有些紊乱,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老女人虽然同样的忐忑不安,但显然比中年女人表现的镇定,望向周明,开口询问,“医生,我,我儿子,怎么样了。”只是这表面上的从容并不能影响上帝的决定,周明像电视剧里的医生一样,在老女人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时间似乎在这婆媳二人的心中静止了,从前两人之间几乎不可能解决的不合与争吵全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蒸发。中年女人脸色灰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伫立在原处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只不过,这一秒的打击已经把她身体里的零件全部打散,背后无形的发条似乎也在这一秒钟,永久的停止了转动。
老女人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瞪大了眼睛呆滞了四秒,接着双手掩面,身体缩成一团,泪水顺着手掌进入了袖口,手指仿佛要插进眼眶一般深深的陷进去。此时最幸福也是最不幸的就是小男孩了。他可以逃开父亲去世所带来的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但也因此缺少了生命中独一无二的一块拼图,从此,小男孩可能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季梦雨拄着疲惫与沉默往办公室走去。刚刚的患者死去对她的打击很大,由于车祸导致季梦雨的父母意外去世时,她十九岁,她不想再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强硬的把她从愿景拉回现实,看着等候在手术室门外的家属时,那悲伤气氛令季梦雨窒息。
季梦雨就读的大学就是疗奥医科大学,也就是疗奥附属医院的主院校。平时的生活可以说是一成不变的令人恐惧,每天都是上遍所有能去的课程,接着吃饭,自学,然后就是睡觉。五年期间几乎从没有打破过生活习惯,只不过偶尔会去哥哥家里吃顿饭,说说话聊聊平时的近况而已。
季梦雨绝对不是丑陋不堪的人物,她平时穿着很简单,多数时间都是齐肩小巧的短发配上蓝色紧身牛仔裤和白色基本款t恤,白皙光滑的脸颊带着些许可爱的婴儿肥,淡淡的眉毛整齐的排列着,精致的双眸宛如精灵一般透着一股聪明气息,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贴伏在那里,左脸颊靠近耳朵的一颗痣似乎为她平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在蠢蠢欲动,主动出击追求季梦雨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不再想撞到这块硬的令人发寒的铁板。不可避免的,像这样的校园人物各种传言不计其数,甚至有人怀疑季梦雨是个‘拉拉’也说不定。其实他们不明白,季梦雨并不排斥浪漫的爱情桥段,尤其是在‘神圣的大学’这个好像不找个男朋友或女朋友就会被拖出去喂狗的地方。可每当有人像季梦雨表达爱意时,她首先想到的是,如果面前的人出了某种事情,在生死一线的瞬间,自己是否有能力挽救他,答案却始终是不能。很多遭到季梦雨拒绝的人曾经说过,当她对你摇头时,她好像并不是在对你作出回应,而是在对难以解决的课题摇头苦恼一样。这也难怪,她确实是在对自己孱弱的实力摇头不满。
因为父母去世的缘故,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部由曾经一度与家里断绝关系的哥哥独自承担。在季梦雨十九岁那年,年长六岁的哥哥也只不过二十五岁而已。季梦雨的哥哥与父母不和,经常吵架,最后在哥哥高中的时候终于‘家庭战争’全面升级,从此哥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开始在社会上胡混。此间与家里还有联系的只有妹妹一个人,父母出事的消息也是妹妹通知他的,后悔拌着内疚瞬间淹没了他,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语,只有泪水滴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哥哥决定回家承担起照顾妹妹,并且供妹妹上大学的责任。所以他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赚钱,可是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哥哥能胜任的,而且足够负担起妹妹读书的工作实在是少之又少。通过朋友的推荐,哥哥来到一家名为——恒达宏运——的货车公司,以货车司机的身份在这家公司工作。这种工作特点就是多劳多得,底薪加计件提成。所以哥哥为了多赚点钱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
季梦雨对于哥哥的工作内心是反对的,因为每次回来的季梦雨看见哥哥都是一脸疲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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