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天,墙壁内像住了一位孟姜女,有流不**的清泪。顾云秀特意挑个方便的工作日,早早下班就来帮老师打扫家居。
小保姆珊珊在厨房切菜做饭,顾云秀则拿着拖把和抹布到处奔走,擦掉地下积着的一汪汪水迹。卧在湘妃榻上的杨望亭读了一会儿报纸,自觉有些倦乏,就摘下老花镜,唤道:“阿秀,把你师公那张《痴云》放来听吧。”
唱片机传出钟吕一般的唱音,嘹越却婉然哀伤。厨房里唰唰的切菜声混杂着,顾云秀在唱片机前听了很长一段,咿咿呀呀的曲韵调染出上世纪的残影,杨望亭的授艺恩师郑月影先生,早在1998年已经去世了。
至今老师仍然爱听师公唱的曲,她常说:“月影先生唱得不像尘腔,却是最正宗的尘腔。”行内基本都知道,这句对郑月影的评语出自五六十年代的香港评论稿,后来将它挂在嘴边的却是她的大弟子杨望亭。
自己的曲腔与老师一脉相承,而施玉声其实唱得更像月影先生,但较师公沉静温软些。那日台上看見的梁山伯,真是一只温软的呆头鹅。
为什么又想起施玉声了呢?
回家时半路有雨,顾云秀信步走进一家音像店暂作躲避。一排排架子上叠得整齐的有她录制的全本粤剧dvd,《琴心记》、《俏潘安》,都有,放在不很起眼的角落,但一丝灰尘也无。下意识寻找一周,施玉声当然也有,有《花田错会》和《俏潘安》,没有《琴心记》。她不想看施玉声的录像,怕会影响自己的唱腔和表演。
雨下一会就停了,顾云秀出门之前,除去给老师买的一张红线女dvd,就是在i架上拿了那张《雨后·玉声》。
cd放进唱片机,随便按了个曲目数字,潺潺淌出的唱词却把她勾得心头一阵游漾,是一首《似是故人来》。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
歌声如云,她陷进了施玉声的歌声。
忽然来了电话,流水叮咚的铃声将这片薄云掷得散碎。顾云秀暂停了唱片播放,手机送到耳边;唱片中的嗓音也被主人送到了她的耳边。
“云秀,是我,施玉声。”
“师姐?”顾云秀是有几分意外的。
“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有,我没剧约在身,特别自由。”
“哦……”施玉声停了一下,“我看过天气预报,明天一天都没有雨,晚上去白云山怎样?”
“师姐你真要和我去?”风水轮流转,这回惊异的人换成了顾云秀。
“正好最近没怎么活动,出去爬个山,就当锻炼了。”施玉声听着她的反应有些好笑,“不过我不习惯太晚,七点半行吗?”
“行。”你比我大,由你安排。
“到时我来接你?”
“好。”顾云秀总是乖乖地答应。
通话结束后,施玉声回忆了一遍顾云秀家的路线,一恍神,眼前仿佛又跃出那张明艳的颜容,那淹住自己的顾盼秋波。
信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趁着夜晚来白云山登高的人很多,她们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两个。
随波逐流地跟人们上了不少台阶,顾云秀和施玉声一路走来一路谈笑,丝毫气也不喘。大半路程过去后,两人显然仍有余力,只是拿出了拭汗的小手巾。舞台上唱小生是个不折不扣的体力活,一套戏两小时唱念做下来,中气要饱满充足,身上没些功夫是不行的。
一口气上到摩星岭,两人随意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算是完成任务。晚上爬到山顶的人不多,久不见一个,反而给她们留了满眼夜色缀成的清幽。
“这里……好凉快。”顾云秀擦擦额上的汗珠。
“就是僻静了点儿。”施玉声向四周稍稍张望了一下,大概也不会遇上什么强盗吧。
“师姐,万一有歹徒出没,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抢劫的就把钱给他呗。”较年长的女子哑然失笑。
顾云秀调侃道:“你是陆文龙,你是荆轲,你是马孟起,你要保护我。”
“说得就跟你不是一样。”施玉声抿唇笑道,“头发乱啦,叶姑娘。”
“什么?”顾云秀伸手理理自己的头发,山顶风大,好像有几绺发丝脱离了发夹的束缚。她索性一把扯了发夹,长发就此飘散在夜风中,更是衬得如花娇艳。
施玉声似水的星眸闪了一闪。她看过几段顾云秀上妆唱戏的录像,台上好一个英风少年,台下是一张芙蓉春面。
“我帮你梳上吧。”
“不用,这样舒服。”顾云秀眨了眨眼,抬头望向天上清晰的群星,“想不到广州污染不小,白云山还能看到这么多的星星。”
“圆你心愿了。”施玉声感到对方就挨在自己身边,亲亲热热倒也无不适。
“师姐,我想听你唱曲。”
“在这里唱?会**扰人家的。”
“唱嘛。”顾云秀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周围没人。”
“声音会传出去。”
“你要是再拖,人家就过来咯。”
施玉声犹豫一下,终究拗不过她:“想听什么?”
“师姐喜欢唱什么就唱什么。”顾云秀高兴起来,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
“那就……《昭君怨》吧,我下个月在佛山有场演出,这首还没练过。”
清朗的平喉腔音笼住了山顶这片平地,顾云秀凝视着身旁清朗的面庞;唱起曲子的施玉声鬓发上溢满光彩,无际星空似是专为她一人而设。
“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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