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利维坦降下的大雨延绵不绝,雨还没停,雷尔辞职的报告就已经批下来了。本来辞职是需要层层审批,没有一两个星期过不了。可大概是早就等着他和裴迪的辞呈,竟两天就把盖章的文件发了回去。
雷尔也已经填好了进入火石堡的申请,可申请却迟迟没有交上去。他总觉得还有一些事情放不下,按照裴迪的话说是玩兴未尽,所以没法下定决心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待上几年。
裴迪一再规劝,进入火石堡之后,出来身份就不一样了,履历也不一样了。即便他还是海龟家的人,但要从那些只出草莽一类杀手打手的鲨鱼家拿回权力,就容易多了。
“要抓紧,名额有限,能进去是好事,熬一熬就过去了。”辞职后的裴迪总是这么说,而这时,雷尔便不吱声了。
其实雷尔不怕那些艰苦的训练,也没想过夺回什么权力。他才二十岁罢了,他还想不到那么远,也没有那么多的野心。
他只是觉得这是一条单行线,进不进去是自己的选择,出不出来却将由别人决定。
谁能给他保证,五年之后火石堡的管辖者仍是海龟家的人,谁又能保证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能好好地出来,好好地给履历添上漂亮的一笔?
不知道。
尤其在见过自家那些拴住铁链的石像后,他更觉得自由的可贵。
这样的纠葛让他的烟瘾变大了,酒瘾也变大了。
那些时间他没有事情可做,家里又乱成了一锅粥。他是四子,上头有裴迪以及刚从火石堡出来的二哥,还有即将成为海女候选人,为未来领主储备孕育力量的三姐,家里轮不到他说话,他只能听凭安排。
雷尔见到萨鲁是在家人又一次催促他把申请表交上去的午后,他照例从家里出来,躲过了那些喧嚣的争吵声。来到酒馆之际,老板已经习惯性地为他准备了三瓶海胆酒。
这种酒度数很高,里面还加入了一点点河豚的毒素。它能给海民非常强烈的刺激,但那汹涌的、灼烧的疼痛过后,身体又会无比舒畅。
裴迪向来喜欢这种酒,现在也把这个爱好传染给了雷尔。
在学校的时候雷尔不明白,自己家的人为什么都是烟鬼和酒鬼。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有时候酒精真的能带来一种释然感。
这种释然就像是逃避之后的自我麻醉,虽然短暂,却能得到片刻的轻松。
萨鲁是在他喝完第二瓶时坐下的,他笑盈盈地望着他,让雷尔一瞬间以为看到了长大后的克鲁。
不过仔细一看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同,虽然章鱼家的人是公认的好看,但萨鲁的容貌很凌厉,锋芒毕露。而克鲁的则柔软很多,看起来并不具备危险性。
萨鲁说自己只是碰巧路过,见到雷尔,就想来聊一聊。
他还摁下雷尔的瓶子,告诉不要喝那么多。海胆酒加的料他心里清楚,他了解这种快感对海民大脑的伤害有多严重。
雷尔不知道萨鲁是好心这么说,还是有意为之。但海胆酒上头快,他也有些迷糊。
萨鲁在他的对面说了很多,唠唠叨叨抱怨着最近海岛上发生的一个接一个的破事。
说到自己父亲的让位,说到一审中高文的表现,说到不争气的弟弟,说到可怜的少年英雄安德烈。
当然,还说了海龟家的冤屈。
他说他为海龟家鸣不平——他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可雷尔怎么觉得萨鲁的声音那么小,仿佛是怕身边的人听见似的。但也有可能是酒醉带来的耳鸣,让他把一切声音都降低了好多分贝。
说完后,萨鲁又道,你说高文怎么也不帮帮你,你和他不是向来交好吗?
雷尔没有说话,他怕自己说什么都被人曲解。这是他的好习惯,即便喝醉了也不会多嘴乱讲。
但他不讲,萨鲁会讲。
他会讲大概是克鲁的原因,唉,一定是克鲁的原因。也不知道那没用的弟弟到底怎么学会在人面前装可怜的,让高文对其是又怜又爱。
他也不清楚克鲁和雷尔有什么矛盾,有吗?怎么可能呢?雷尔是那么好的孩子,至少萨鲁觉得——雷尔无可挑剔,就像高文一样无可挑剔。
可他却为自己有克鲁这么个弟弟感到悲哀,如果高文真的能当上领主,他只期盼着自己没有机会看到克鲁作为辅助,毁掉裂岩群岛的一天。
他说得十足动情,甚至最后也跟着雷尔把剩余的一瓶海胆酒喝完。然后他又叫了几瓶,还顺带预先付了账。
雷尔从始至终不发一言,有时候听着就笑笑,有时候又摇摇头。这已经是别人家的事了,即便他心里有看法,也不会表露给萨鲁看。他摸不清萨鲁的目的,何况他越醉越凶,已经不敢相信自己大脑的判断。
可是萨鲁知道,虽然雷尔没有表态,可雷尔到底还很年轻,这些话不可能对他没有影响。尤其当海胆酒作用,体内激素旺盛分泌,他们总会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萨鲁离开的时候用力地握着雷尔的肩膀,他告诉雷尔——如果你需要帮助,你知道怎么往我们家走。我愿意为你提供帮助,我向来对你和高文给予无限的期望。
然后雷尔的肩膀一轻,萨鲁便消失在酒吧门口。
他走入淋漓的大雨中,那一席蓝色的长袍漂亮得好似许久未曾见过的,放晴的天空。
之后萨鲁转了个弯,便到了高文今天的必经之路。他带着艾琳娜匆匆走过,隔着马路便叫住了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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