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了别人,不熟悉他们的人,八成会说:“金家家大业大,金小姐的嫁妆一定丰厚得很,说不定还会招个上门女婿,又怎会让女婿一个人来养活她?”
然而花满楼却知道,胡铁花一定不是那种人,他根本不会花女人一文钱,更不会算计女人能带来多少嫁妆,多大的家族势力。
花满楼想了想,问道:“你当初拒绝高姑娘,也是因为这个?”
胡铁花站在那里挠着头,半天才道:“好像不是。”
高亚男虽然是江湖名门正派出身,看上去可比金灵芝好养活多了。而且她还苦苦追着胡铁花,一直把他追到塞北大漠的小酒馆里。
但胡铁花道:“我……我只是不想和她结婚。”
男人若说不想和一个女人结婚,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不喜欢她那样的女人。
就像楚留香,和女孩子交往的时候那么潇洒,又那么体贴,其实多半是因为他心里明白,那些女孩子都不会和他结婚。如果哪个女孩子在春风一度后,苦苦求着他把自己带回家,永远在一起,他恐怕跑得比胡铁花还要快。
楚留香虽然一直扮演着一个大情圣的角色,但他对真正的爱人,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挑剔。
挑剔并不是错,只要挑剔的人自己能配得上这种挑剔。
胡铁花不太挑剔,但胡铁花也不是对任何女孩子都可以接受的。他不接受高亚男,只因他并不喜欢高亚男。
高亚男追求他,和他不喜欢高亚男,本来就没有必然的联系,但他自己却觉得很内疚。因为这种内疚,他才以为自己是害怕结婚的。
花满楼想清楚了这些,就开始考虑怎么才能劝说胡铁花去向金灵芝求婚。胡铁花不但是楚留香的好朋友,也是花满楼的好朋友,他们自然都想看到胡铁花有一个好的归宿。
然而他们谁都没来得及说话,就碰上了一伙人。
一伙怪人。
这几天出没在万福万寿园的人数不胜数,江湖人士也多有奇形异貌的,但仍然没有这一伙人这么奇怪。
他们足有七八个人,都穿着长长的、褐色的麻衣,腰间系着草绳,头上戴着斗笠,脚上蹬着麻鞋,看上去像是远行的旅人。
然而,来到金家拜寿的人们,又怎会穿得像徒步远行的僧侣一样呢?
这些人正在那里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寻什么,一看到胡铁花和花满楼,就忽喇喇都跑了过来,互相对视片刻,然后拜倒在地。
“月读命!”他们一边拜,一边虔诚地呼喊着,“月读命下降!望月读命指引我们的方向!”
他们拜的正是花满楼。
花满楼和胡铁花都愣住了。并不是因为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而是因为他们呼喊的“月读命”这个词,令二人想起了某些事。
在蝙蝠岛上,那些东瀛人来的时候,也曾对原随云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口中的“月读命”,正是原随云。
为什么眼前这些人又会把花满楼当成月读命呢?
胡铁花跳到一旁,望着那些叩拜的麻衣人道:“你们是从东瀛来的?”
那些人又拜了半天,才抬起头来。为首的答道:“我们正是从东瀛而来,听说月读命已在这片大陆上现身,便前来迎接。”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你们认错了,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些人又互相对视一阵,才道:“想必月读命转世为人,还没有觉悟,不妨先随我们回去,接受你的信徒虔敬的供奉,便会慢慢醒来的。”
花满楼也没想到他们如此固执,无奈道:“你们说的月读命,莫非是一位神祇?只可惜在下双目失明,天下又怎会有目盲的神祇?”
那为首的麻衣人却面露喜色,道:“我们已听说,天照大御神也同时下降。只因姊弟并存于世,月读命不愿与姊姊争辉,正是一片友爱之心!”
花满楼怔了怔,这才恍然想起,为什么当初那些东瀛人也会把原随云认作月读命了。
然而这些人实在虔诚而盲目,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辩解都不会转变。原随云或许可以利用这样的盲目,但花满楼却实在不愿再与他们多作纠缠。
他到底怎么才能摆脱这些人?
胡铁花却在一旁越听越乐,看着花满楼无可奈何的神情,就上前拉他一把,道:“你要不要留下当他们的月读命?”
花满楼叹道:“当然不要!”
胡铁花道:“那还不快走?”说着,两个人已一同向后跃了出去。
那些麻衣人还没来得及追,就看着两人消失在远处,只得长长地叹息着,低头走开了。
◇ ◆ ◇
“月读命到底是什么?”
等到确定那些人不会再追来,花满楼和胡铁花就停下脚步。他们已到了万福万寿园外的野地里,四周都是齐腰高的青草,却不见一个人影。
胡铁花听着花满楼的问话,不禁摸了摸鼻子。
如果摸鼻子的是楚留香,摸完鼻子之后说不定会得到一个答案,然而胡铁花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
突然之间,不远处有人拍起手来,笑道:“月读命就是月亮神,是东瀛神道教信奉的神祇之一,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嗓音又清脆,又明亮,好像一阵微风吹动檐下的风铃,显然是个女孩子的。
胡铁花吃了一惊,四处张望着,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在哪里。他刚回过头去,只听身后“刷”的一声,竟从青草丛里钻出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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