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将童攸指间的信函拾起放到小几上,却凑巧又看到另外几封。其中,有各地官员的回报,也有和凌家相关的消息。对于平素严谨的童攸来说,这般重要的东西,定然不会随意堆放,那么便是意在试探。
还是不够信任。穆昀熙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可随后就被童攸的话语将思绪打断。
“原来殿下还有这样的喜好。”不知何时,童攸已经睁开眼,眼神就落在穆昀熙手中的信函之上,格外意味深长。
而穆昀熙也没有尴尬回避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的将凌家相关的资料抽出,递与童攸:“内阁已经具备雏形,新法在即,你若有想法,可除掉凌家。”
竟是直接捅穿了童攸的打算。
可即便如此,童攸也依然没有立刻应下,反而慢条斯理的反问道:“若是殿下意绝,茗清自然遵从,只是凌家这些年并无大错,您就不怕骤然发难,难掩天下诸人悠悠之口?”
看似调侃却是明目张胆的试探。
童攸依旧保持着半倚在榻上的姿势,抬头直视着穆昀熙。他的神色沉稳而冷静,纵唇角含着笑意,却也不到眼底。
童攸在挑衅,或者说,他在刺探穆昀熙对他的底线。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筹谋,让羽翼变得丰满。可随着手中的权势越大,他和穆昀熙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发危险,如履薄冰。甚至近些日子,还有其他门客向穆昀熙进言,要他提防童攸做大。
为君之道一在中庸,二为权衡。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容忍身侧有一人独大的情况,可偏偏穆昀熙却从一开始就对他放纵不已。
到底是绝对的信任,还是……有更深的筹谋。童攸心下不稳,总觉得不安。他原本就是从最底层爬出来的政客,因此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叫做不存在绝对的同盟。尤其,这里还是皇权至上的古代。
所以在一切都登上正轨只差最后收网的现在,他必须要弄清楚穆昀熙的想法。
而是否立刻朝凌家出手,也不过是个引子。纵使没有穆昀熙的准许,他也一样能够将目的达成。
但童攸要保证没有后顾之忧,同时也要确定,他是否要继续和这位太子殿下合作。
眼下,他手里筹码足够,即便谈崩,也亦可自保,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冷凝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而童攸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冷。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穆昀熙竟好似完全不在意,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茗清,你的心思也太重了。”然后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发。
带着暖意的指尖,温柔的滑过额角的肌肤。而亲昵的味道,也在这样自然的小动作里渐渐浮现出来。
又,又是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童攸皱起眉,不适应的偏过头避开,可面上的冷凝与提防却也如冰雪融化般消退。
童攸是孤儿,从未有人对他这样亲近。所以穆昀熙给他的温暖才是他心里最渴望也是唯一惧怕的东西。
屋内的气氛又慢慢缓和下来,穆昀熙也顺势在榻边坐下。
将之前送给童攸的玉佩拿起,他郑重其事的放在童攸手中。“茗清,还记得国子监的约定吗?”
“如今这天下已经都尽在你手,所谓悠悠之口,也皆从你一家之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小凌家,你说孤有何畏惧?你又有何畏惧?”
这,竟是在暗示自己已经和他共掌天下了吗?
“殿下……”童攸诧异的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穆昀熙打断。
“得茗清便能得天下,我从不担心你有二心,因此你也不用畏惧兔死狗烹的下场。孤不是短视之人,自然不会自断臂膀。至于那些喊着卧榻之间岂容他人鼾睡的,也不过是些没有本事的废物罢了。”低头凑到童攸的耳边,穆昀熙低低沉沉的嗓音比往日都要温柔磁性:“那个门客孤已处理掉了。茗清,我以为你明白,我想要的唯有你一人。”
说罢,穆昀熙便起身离开,而童攸却楞在原地,皱着眉头久久没有言语。
穆昀熙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太小了。
穆昀熙摇摇头,将门推开。然而就在他要走出去的时候,童攸却开口将他叫住。
“殿下!”
穆昀熙转身。
“殿下知遇之恩,凌茗清定牢记于心,永不辜负。”童攸的神色极为认真,而往日的戒备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敬我一尺,我还一丈。这是童攸为人的底线,既然穆昀熙为君者有容人之量,自己便还他一个盛世繁华又有何妨?
童攸素来不欠人情。
“好。”见此情状,穆昀熙笑了笑,然后便真的走了。然而在他转身之后,深邃的眼神却混上了丝丝无奈。
说到底,小狐崽长成了小狐狸也没有什么用处。非但没有开窍,个性也依旧还是这么迟钝且呆。
然而作为一个天生的君王,穆昀熙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他不怕等,他怕的是纵然以天下为聘,也得不到童攸的真心。
自从福运楼摊牌之后,童攸才真正和穆昀熙交心,而他和穆昀熙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亲密起来,越发默契。可另一边的凌家,却正陷入苦难之中。
入了冬之后,凌家老太君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自从万佛寺一案被童攸气得吐血,凌老太君的咳疾就总是不好。往年定然是要叫太医,可如今家里光景不好,能够维持外表的光鲜都已经是极限。
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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