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着胸口,微微弯着腰,满头的冷汗。
缓了一阵,脸色惨白的赵支言朝祁林一点头,脚步发虚地回了学校。
黄主任有些意外地看着门口的赵支言,赵支言向来不拿他这个主任当回事,如今不请自来,倒让黄主任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些警惕,“稀客!请进!”
他将赵支言领进门,吩咐太太给赵支言斟了杯茶,好整以暇地坐了,目光在失魂落魄的赵支言身上逡巡一阵,等着赵支言开口。
赵支言没心思喝茶,也没心思跟他绕圈子,垂着脑袋面向黄主任,开口请求:“黄主任,请你给祁斌写一封良民证明信!”
黄主任自水杯上抬起头,毫不在意地扫了眼赵支言,他盼赵支言低头盼很久了,如今等到了这刻,心里又觉得不过瘾,他放下水杯,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舒服地往沙发背上一靠,“哦?祁斌不是学校聘请的正式员工,怎么给他开良民信?”
赵支言缓缓抬起头,看着黄主任的眼睛说:“黄主任,请你帮忙。因为误会,祁斌被日本人抓去了!”
黄主任面色不动,端回水杯,低头抿了口,也不追究赵支言说的误会是什么,“要是真被抓去了,一封良民信又能有什么用?”他叹口气,好似惋惜般说,“支言哪,现在天下不太平,你身上也背着事,没必要强出头,人到了他们手中,还能指望些什么?”
赵支言皱起眉头沉默着,然后咬着牙,缓缓给黄主任跪了下去,“没了祁斌,我活不下去。”
黄主任惊愕地直起身体,手中的水杯险些掉地上,他虽然不喜欢赵支言清高孤傲,但也珍惜他这个人才,否则那校刊也发不出去。他站起身,手指点着垂头丧气的赵支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指了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回去等着,我想想办法。”
赵支言又跪了会,没听见黄主任再多的话,便摇晃着起身,到了门口说了句,“求求你,他被抓去一天了,慢了,人就没了。”
祁斌被扔进一间黑屋里,屋子里又湿又冷,一盏煤油灯挂在墙上。他被吊在半空中,像一张刚被人趴下来的兔皮,血淋淋地悬在空中。
赤书打着赤膊,手中的牛鞭散开成一缕一缕的线,正朝着地面滴着血。赤书打了个手势,身后一人提着一桶冷水,给祁斌浇了个兜头。
祁斌长吸一口气,从半死中醒过来,胸口里堵着一口气,上不来咽不下去,似是一颗粗粝的石头,硌的祁斌生疼,喘气都不敢使力。
赤书上前一步,狰狞着面孔,撕心裂肺般的吼叫一声,祁斌虚虚睁着眼,嘴角抽搐两下,摇了摇头。
旁边的汉奸见祁斌双眼凹陷,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于心不忍地劝了一句,“小伙子,说吧。”
祁斌没反应。
赤书伸手一扯,汉奸腰上的牛皮带被扯下来,赤书抡起胳膊,牛皮带打在祁斌身上,合着血水,发出脆裂的声。祁斌闷哼几声,又昏死过去。
赵支言开门,立在门口没动。这屋子,忽然变的过分安静和空荡,赵支言看着看着,好像看见祁斌坐在书桌前,回头来对他微笑,那笑是浅的,又是真心的,好像载着好多的情感,如同一帆破水而来的船,撞的赵支言心口发疼,周身都疼。
他弯腰蹲下,干呕一阵,才扶着门框站起,拖着步子颓然倒在沙发里。
“小斌….”他将头埋在手心,发出绝望的声音。
赵支言一宿没睡,去阳台上拿了件外套,套上匆忙赶去黄主任家,动作又急又赶,不小心就打碎了海棠花盆,陶瓷盆子应声而落,碎成一块块闪烁着清晨的日光,好似一粒粒的泪珠。
赵支言埋头往楼下冲,一不小心没踩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顾不上那么多,爬起来就跑,带起身后一阵的灰尘。陈旭站在灰尘里,困惑地看着蓬头垢面的赵支言,又抬头看了阳台一眼。
黄主任穿着睡衣在打拳,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就见赵支言立在门口,如同饿狼一般地瞪着他。黄主任一个手软,拳头都握不紧,他何曾见过如此的赵支言!
赵支言胡子拉碴,双目凶恶,完全找不到平日fēng_liú倜傥的模样。黄主任哆嗦两下,温文尔雅的人被逼急了,可是比疯狗还要可怕!
黄主任仅仅思忖一瞬,也不等赵支言开口,便伸手摆了摆,几笔挥下,迅捷无比地写了封良民信,戳上章子。
赵支言眼眶泛红,几乎又给黄主任跪下,黄主任这时开口,“支言哪,千万别走火入魔了。”
赵支言深深鞠躬谢过黄主任,拿着信赶去祁家。
祁连焦急得上了火,嘴角冒了好几个水泡,赵支言过去,他刚从村家长家回来。
“我这有学校给的良民信。”赵支言急忙迎上去,甩着手里的信与祁连说。
祁连有些麻木地抬起头,反应了好一会,才眼睛发亮地说:“太好了!走,我们再去找祁槐老头!”
祁槐就是村家长,日本人来了后,将他村长的身份换成了村家长。祁槐刚打发走祁连,正蹲在家门口抽烟,见祁连气势汹汹的又杀了回来,身后还带着一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当下头疼,立马起身回屋将门关上,祁连眼疾手快,单手撑住木门,祁槐被他搡的往后退了一步,“槐爷爷,我们搞到了良民信,这回你能救我哥了么!”
祁槐发白的胡子被他吹的一飘一荡,满是褶皱的脸上神色十分难看,掏心掏肺地说:“娃子,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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