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朱雀大街两旁的榆槐两树雪覆梢头。寒风凛冽,吹乱了完颜晔披散的长发,勾出半丝萦绕在他呼吸间的醇酒味道。
好友刘桁越刚下学,屋内地龙刚起,温暖里混着完颜晔带来的胡饼香气,驱散了衣襟的冰冷。刘桁越看见了胡饼眼睛一亮:“好兄弟,今天那住持一直监督我完成策论的批注,被他锁屋里连饭点的钟响也未听见了。”
大梁盛行道佛两教,官宦子弟多在山林寺观进学,虽说刘桁越所居的玄都观身居长安之内,但桃林遍布、幽美静谧,且玄都观的住持便是长安里的名士硬儒之一,所以同样是个修学的好去处。
完颜晔见他就着酪狼吞虎咽也兀自好笑,越发瞧着也自觉饿了,便起身准备离去,留刘桁越在后头口齿不清问:“找宋岏呢?”
“是啊,不然你以为你这值得我跑大半个京师给买辅兴坊的胡饼?”完颜晔回道,他怀里还揣着两个饼并一壶剑南烧春,都是他为那人准备的。
刘桁越见他神情欢悦,又想到宋岏是这观里的一位年轻道长,眉目俊丽,更觉完颜晔确实是个很懂游戏人间的人物——爱酒、爱景和爱美人这几样全占了,比他这贵贾之子还要活得畅快肆意上几分。
一想桌案上的书墨,他只把第二个胡饼塞嘴里,扬手赶完颜晔了:“滚滚滚,撩骚去罢!”
完颜晔正满心欢喜,就没理他的狗脾气,刚要带上门户,刘桁越转念便说:“说是这般,可你真的是铁了心啊?我不对断袖磨镜的有何偏见,只是见你如此,便好奇你对他的真心实意来了。”
完颜晔扶着门框,夕照从他身后打入屋室,刘桁越见不清他神情,只听得他道:“可能是身陷囹圄了。”
刘桁越明白他话里意思,便点头不言了。
……
宋岏听见完颜晔的流氓哨后脸上微红,却又耐不住给打开了窗扉,他眉目是真的好看,又带着道士的清雅温柔,令人见了就喜欢——也已经数不清那些来道观里上香的官妇夫人们为他介绍了多少好姑娘。
也可怜了那些太太忙家里长短不仅还身兼媒婆之职,带来的画轴多得能让宋岏拿来当柴烧,烹出一碗喷香的黄米饭了。
完颜晔见了宋岏就往他脸上揩了把油,把依旧温热的胡饼塞到后者手上让他快吃。
宋岏笑着应了,“从城南到城西北一个来回,也辛苦你一番心意了。”
完颜晔替他把酒壶放陶炉上,屋里地龙烧得暖和,他敞开了衣领坐在榻上,露出一半精壮的胸膛,闻言便露出了轻佻的笑容:“不,我还有空去给辅兴里的玉真观和金仙观上了香。”
宋岏识完颜晔三月也知他浪荡性子,听此眉梢眼如果└】..角的笑意就浅淡下来:“哦?辅兴坊贵族云集,就连玉真、金仙两个女冠观里的坤道也要比长安其余地方的要漂亮,你可是魂都飞了?”
完颜晔喜欢极了他的性子,而这平常里清冷却又温柔的人喝起醋来也可爱得令他心痒。他从怀里掏了一支玩意递给了宋岏,说:“确实都是些高学聪丽的大家,可也不及玄都观的宋道长一丝半缕的好。”
宋岏听得鬓边耳廓都燥了,又见那玩意是一枝脱水却依旧留有春意和香气的桃花,也不知道完颜晔是从哪里寻到的,边拿了个青瓷瓶边睨了他一眼:“想讨好人还诸多拐弯抹角。”
完颜晔给他掰了一口饼看他吃了,这才笑着揽住宋岏的背、手心压手背地和他一起插花,“阿岏极好,自然是怎幺夸都可以的。”
他说话的热气钻进宋岏耳道里便化作电流冲向了后者的四肢百骸,激出宋岏的一身鸡皮疙瘩,就连那个不为人知的水窝子都渗出了点湿意。
宋岏炸了一身毛,恰巧此时案上清酒渐暖,他便急忙脱离了完颜晔的怀抱,说是观雪地挪向窗边去了。
完颜晔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便也似模像样坐了下来倒酒品香。这院落位置很好,东墙后遍是桃林,还有能连到湖心亭去的浮桥。如今东窗开了一角,两人煨酒吃饼,像极了戏文里的和乐场景,一派冬色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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