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道:“百户,城外有大军。”
“去、去他娘的大军,有本将军睡觉重要?”郑百户咬牙切齿,一抬头看见面前这蓑衣都来不及摘下的小兵竟然已经走到了跟前。
“你!”郑百户刚要发火,忽然想起面前人方才说的话,不由得一怔:“什么?大军回来了?”
秦峥已经走到了郑百户跟前,微微俯身。
郑百户愣住,面前人身上带着一股雨腥湿土味,雨水将他的长发湿透,额前的发丝紧紧贴在苍白的面颊上,清瘦又年轻的脸庞俊得刺眼,一双深潭般的乌黑眸子带着肃杀正死死绞着他的视线,无端令人寒颤。
“不是我军。”秦峥苍白的唇微动,声音冰冷。
郑百户脑子嗡鸣一声,心里一个咯噔。
出事了!
……
当日夜里,戎卢大军兵临城下。
这一步棋走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先是大举出兵诱燕军倾巢而出,后佯装败兵用部分兵马游击,引大军深入敌军腹地,频频恋战。而戎卢的大军则是绕道来攻打兵力空虚的凉城,一口气占据燕军老巢。
此时的凉城只剩下少量不顶用的老弱兵卒,哪里顶得住戎卢大军,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
第二天正午,大雨未歇,戎卢军开始攻城,第一个照面,守城燕军死伤惨重,胜在凉城易守难攻,方才险险守住。
戎卢军凶悍勇猛,城中仅剩将士不足千人,三天下来伤亡一半。
大雨渐停,战火硝烟弥漫,尸骨混着泥土腥,满目累累白骨,黑鸦秃鹫飞来在上空盘桓,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遮蔽了大半晦涩天空。
秦峥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一股腥苦在口中化开,他挥刀斩断三支流矢,胳膊上一紧,被人拉住。他扭头看了眼,见是那守城的老兵,任由他将自己拽进了烽火台里。
“阿秦!”老兵喘着粗气,晃了晃秦峥肩头。
秦峥耳边嗡鸣半晌,眼前的视线才清楚了些:“阿叔,你拉我回来做什么,外面大军压城了,我得赶紧回去。”
老兵剧烈咳嗽几声,拽住秦峥的手,艰难道:“你已经三天没有下城楼了,郑百户见顶不住,要弃城。”
这三天里,秦峥眼看着流矢从身边擦肩而过,看着周围的士兵或战死城楼或坠下城墙摔成肉泥,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守住凉城,等待大军从前面赶回来吗。
弃城?郑百户怎敢如此!
秦峥瞳孔猛地一缩,骤然站起身来:“凉城是关隘,若是城破后面河西危矣!若弃城,和让出西北十九城有什么区别?他怎敢!”
说罢,秦峥转身下了城楼。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郑百户弃城。
郑百户在帐中踱步,脸上阴云密布。烽火点了几日不歇,送出去的求援信像是石沉大海,谁知道是不是被戎卢军尽数劫去了,城里所剩余的兵马算起来不过几百,守城简直是天方夜谭。
戎卢军向来凶残,谁知道破城之后会不会屠城,这种时候不弃城而逃难道要留下等死?
郑百户拿定主意,刚要出去看看车马准备怎样了,不等出去就见一人进帐,他当是自己的亲兵,当即怒道:“收拾好了?”
秦峥刚下城楼,身上带着血腥气,闻言缓缓抬起头,熬了三宿未眠的眸子几乎赤红,布满了血丝,带着戾气。听见郑百户的话,他心知阿叔未曾骗他,郑百户是真的要弃城。
“你是……”郑百户见来人不是自己亲兵,吓了一跳,遂又想起眼前人是谁:“身为兵卒不去守城,来这里干什么!”
秦峥声音沙哑,缓缓握紧手中的刀:“身为朝廷加封的百户,不去守城,反而有弃城之心,又是干什么?”
郑百户大怒:“小小流犯,以下犯上,来人!”
秦峥眉心拧紧,当即身子一矮,跪了下去:“郑百户,你若是走了,凉城百姓怎么办,凉州后面十八座城池怎么办?前线拼杀的将士怎么办!凉城万万不可丢。”
郑百户向来胆小自私,承蒙祖上荫蔽才承袭了军衔,见秦峥跪下求他,完全不为所动,道:“你区区一个流犯哪有求我的资格!滚开!”
秦峥五指骤紧,腕上青筋暴起,头更低几分:“百户三思!”
郑百户怒极,抬脚踹开秦峥:“滚!若想死去城楼,别拉着本官!”
为官不仁,为将不忠。
这样的人……
秦峥眼底杀意尽显,凉城不能丢。
郑百户忽觉脊背发麻,下意识地想要出门,刚走两步,忽然胸口一凉,他低下头……看见半截染血刀刃穿透心口。
郑百户喉咙发出喀喀几声,一句话都没说,就此归西。
秦峥缓缓抽出刀,甩落刃上血,从郑百户腰间摸出兵符,握在手心里……
兵荒马乱的城池,百姓家家闭户,不断有尸体和伤兵从城楼抬下来。
秦峥披着一身血气,用兵符召集了所剩不多的军士,道:“戎卢攻城,郑百户抱恙昏迷,讲兵符托于我。从今日起,剩余人编做小队,轮流守城。临阵脱逃者,斩。口出馁言者,斩。扰百户养病者,斩。五日之后,大军定会赶回来,到时候凉城之危自然能解!”
话音刚落,当即有人提出质疑,不肯相信郑百户抱恙,几人吵闹着要去帐中见郑百户。
秦峥脸色一冷,手中那几乎快卷了刃的刀比他们的动作更快,当即砍杀了俩人。
血顺着刀刃留下,映得秦峥一张脸宛如修罗。
“公然违抗军令,悬首级于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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