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鼎荷深邃的墨绿色瞳眸瞬间睁大了一圈,他直觉自己应该斩钉截铁得说出反驳的话语,却发现能言善辩的自己在穆承雨面前总是少了那幺一句最关键的词彙。
穆承雨缓缓得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弯着,眼尾的笑纹让他看起来既柔和又真实:「你要结婚了,就到此为止吧。」
「对。」蓝鼎荷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开阖的嘴唇中吐露出来:「到此为止了。」
穆承雨淡淡一笑,毫不留恋得站了起来,弯腰捡起地板上的外套,他拾起朴素的眼镜戴了起来,动作自然得好比他们还是学生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不是家族的继承候选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会被放到檯面上任人品头论足,穆承雨从不会用评断的眼光审视他,他淡棕色的双眸中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在与他对视的时候,会露出专注而宁静的光芒。
而不是像现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无神又失去光彩的模样。
他就不懂了,穆承雨既然能够给予白杉城无怨无悔的信任,为什幺给予他的总是防範。
蓝鼎荷心想,他确实是做了不正当的事,穆承雨要怨他恨他,他都能理解,但如果要他一辈子怀着无法触碰的遗憾,他宁可不要这份建立在白杉城之下的虚假情谊。
眼看承雨就要从他优异而完美的人生中彻底离开,蓝鼎荷不甘心得伸出手抓住了穆承雨的手腕,那纤细到近乎脆弱的手感,令他的心脏一瞬间像被五指爪了一下,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凹痕。
穆承雨其实还没有準备离开,他扬起头,给予蓝鼎荷今夜的第一个四目相交道:「帮我一个忙。」
蓝鼎荷勾了勾唇角,心脏像吹气球一般膨胀着升了起来,却是空心的,他怀着满溢的空虚道:「你说。」
「今年年度的巴德摩设计大赛,我要第一名的位子。」
蓝鼎荷沉凝了一会,道:「还有呢?」
穆承雨垂下纤长的睫毛:「青云日誌的首席封面,我要你们蓝氏周年庆那一个月份的封面。」
「还有吗?」
穆承雨摇摇头:「没了,就这两件事。」
把该说的话交代完,穆承雨没有理由再继续留下来,他整理好衣物,朝蓝鼎荷点点头以示道别,便拉开卧室的门。
「承雨。」死寂的卧室中,蓝鼎荷低沉的嗓音宛如掷入水潭中的一块重石,落入无痕,连一丝丝涟漪都翻不起。
穆承雨将手搁在门把上,回首的动作悄然无声。
「我答应了你说的条件,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穆承雨闻言蹙起了眉毛,就如同他所有的动作一般悄然无声:「什幺事?」
「你答应要为我画一幅画,你忘记了吗?」
不等穆承雨找回被时间掩埋的记忆,蓝鼎荷直接为他挖掘出了答案:「你答应要为”他”画一幅画。」
穆承雨这才听明白,蓝鼎荷口中所谓的「他」,指的是他内心倾慕已久,求而不得的梦中情人,据说闺名里有一个羽字,蓝鼎荷自从初见对方,留下惊鸿一瞥的印象后,就魂牵梦萦了十几个年头。
蓝鼎荷打听了对方的芳迹这幺多年,却没能再有机会更进一步接触芳泽,奈何时光匆匆蹉跎,如今大婚在即,这辈子怕是只能依赖一幅画才得以锁上秘密的暗恋。
穆承雨记得他答应过蓝鼎荷要为他帮心上人画像的承诺,但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蓝鼎荷还记在帐上。
「好。」穆承语向他要了一副纸笔,依照着蓝鼎荷的口头描述,细心得描绘出蓝鼎荷心中的影子,短短一个小时,穆承雨就完成了一幅人像画。
画中的人物端坐在窗户边,淡棕色的柔顺髮丝,迷濛含嗔的双眼,高雅端庄的宛如帝国最受人爱戴的王子。
穆承雨离开之后,蓝鼎荷将画像摊开来搁置在洁白的床单上,他凝望了许久,久到都快搁浅在即将乾涸的回忆当中,窗外刚露出头的晨曦逐渐洒落在纸张上柔顺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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