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言炎做出为难的神色,犹豫道:“不近。”
邵一乾特别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先清了清嗓子,才说:“你看,你能不能在这里多住些时候?”
这话其实正中他下怀,但他不能把兴高采烈表现得太明显,就继续为难道:“应该、该不能吧。什么事儿吗?”
邵一乾心里默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深吸了口气,指?*荷海一口气说到底:“附近没有特别合适的地方,珊珊得住在这里,你帮我看着她,等过段时间,做完了手术,我送她去全日制的学校k要是跟着谁说脏话,不要客气,该打就打,打坏了算我的。;
言炎一听他的说辞,莫名有些吃味。他和邵一乾在一起住了有四五年了,最亲近的时候,连毛巾都不分着用,不讲究起来,牙膏都是从一管里挤出来的。
现在他不过多了双亲,这人突然就有了距离似的,跟他居然都客客气气的。这小丫头是他的妹妹不假,但他还没横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前,小丫头基本都跟自己混在一起的,不就是照顾照顾她么,还用得上他郑重其事地用一个“求”字么?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邵一乾自以为是在求人,实际上只是在交代情况而已,但听在言炎的耳朵里,那几乎已经是邵一乾最为平和的语气了。
他就更不舒服了。
“行啊,什么时候能手术?”
“别问,烦死了。”
邵一乾松开了他的手腕,双手箍着言炎肩膀,替他做了个向后转的动作,胳膊往前一送,就把他推开了。
什么时候能手术?烦,烦死算了。
钱都没着落,还手术,扯淡。
有好几次,他都已经打通了邵奔的电话,不过听筒里才“嘟”了一声,他就自己把电话扔了。
珊珊现在就和烫手山芋没两样,丢给谁都是一桩麻烦事,而且他爸和他妈跟他一样,都是靠下死力气挣生活的人,说来也没什么天差地别,别说他不会把这山芋推给别人,他就是真**出那种猪狗不如的混账事,他爸他妈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钱!钱!钱!妈的!
他眼睛一闭,狠狠吸了口烟,心说:“老子真他妈想抢银行。”
他的烟瘾呈指数幂的形式爆炸发展,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一抽抽一地的烟头,抽得云里雾里,他躲在烟雾里愁得都能哭出来。他哭的时候很安静,没有任何预兆,眼泪就突然从眼角淌出来,顺成一条细线。他也不用手擦,把脸朝上晾在风里,没一会儿就吹**了。
他人越发沉默,总是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在机床上来回穿梭,到了下班的时间,一刻也不耽搁,转身就走。
见了路边开得特别嘚瑟的野花,他要么用脚,要么用手,非要把那充当路人甲的花摧残得稀巴烂,才肯离开。见了有谁在他眼前笑得特别灿烂,他简直想脱了鞋在那人脸上甩几鞋底子。
总之,他看什么都不爽,心里阴暗地简直都想自残,看见剪刀就想拿起来照着心脏往里戳,看见汽油桶都想自焚,甚至还想跳进花花的笼子里,为广大工友表演一场人狗大战。
一月三千左右的带毛工资,除去吃饭和睡觉不用花销,就那样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支出,一分钱掰八瓣花,勉强一月能富余两千五。
邵一乾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器,算账算得心火燎原,算得食欲不振,算得人比黄瓜瘦,心说这数字后面什么时候才他妈能再多出一个零。
冬天还没滚远,春天将露了个头发尖尖儿,他在十分操蛋的倒春寒里,特别倒霉地生病了。
就是咳嗽,不停地咳嗽,**咳,一遇凉风就忍不住要咳,嗓子哑得不像话,一张嘴就是一副纯正的破喉咙烂嗓,看着嘴一动一动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要么就是那种西北风刮过窗户纸的“呼啦”声,句不成句、调不成调,十分难听。
诊所的大夫拿喉镜一看,喉头水肿,上呼吸道感染,换季常见病。
他难得大白天地请病假窝在被子里发愁,手上扎着输液管,嘴里咬着温度计,十分不怕死地用牙去磕水银球,两眼发直地盯着对面的墙,似乎那墙上会突然伸出一双手给他递上十来万一样。
但墙再看它也没法儿生出多花儿来,他眼睛瞪地发酸,使劲一闭,头使劲往后一仰,把喉结拉得无处可藏,心说:“春天种下一张一百,到了秋天,能结出一树的一百吗……怎么快点筹钱,卖血,还是卖肾啊?”
言炎心不在焉地给珊珊布置了作业,寸步不离地搬个小板凳坐床边,盯着输液瓶里的液面下降,简直恨不能替他遭罪。
他闭眼的时候,显得满身的躁动都十分神奇地安静下来,输液管的影子落在他的额头上,从右额角划过直到左耳尖,仿似把这张脸一分为二,叫他显得莫名脆弱。
他眉心微微皱起,言炎感觉自己挺心疼,十分想上手把他眉间的纹路捋平,但又怕自己冒然的动作会唐突了他,进退维谷、小心翼翼,心有忐忑。
暗恋这种东西,真得太折腾人了。
已经饿得快要易子而食了,眼前还有一只骄傲的孔雀是唯一可以接济饥荒的食物,而它还兀自不知大难临头,正十分悠闲地踱来踱去,时不时还开个屏。而他还要忍着饥饿,生怕自己的动作太粗鲁,惊扰了这个孔雀的闲庭信步。
言炎灌了杯热水,试试温度,把杯子塞进了邵一乾扎着针头的手心,然后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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