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勤真的是疯子。
王钺息停好了车回家去,四百七十平的独栋别墅空无一人,保温箱里是钟点工张阿姨烧好的饭,冬菇油菜,山药木耳,栗子烧肉,再加一条清蒸鲈鱼,一定是父亲吩咐过的,王钺息坠落谷底的心情稍稍恢复了些。他自去洗手,将饭菜端出来,一个没留意,红酸枝的餐椅就给足了这个从没挨过打的优等生教训。
多年的贵族教养让他没有从椅子上弹起来,可是,那种被人揍了的挫败感却还是让小孩吃不下饭。
被揍了。
被揍的通常是什么。
牛马?
奴隶?
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孩子。
且不论挨揍挨的有没有道理,只被揍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你在两个人的关系中处于弱势地位。
王钺息绝对不能接受。
于是,他决定思考反抗的办法。他太明白了,顾勤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那是说,“小孩,慢慢玩。”
我该怎么办?
王钺息在脑子里给自己和顾勤称砝码,我的优势是:一、法律保护,二、本来就很少出错。
他又在脑子里划掉了第二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个人一天之内和自己连说了两次目无尊长,也就是说,无论自己对他是表面尊敬、挑衅或无视,都会被他冠上这个大帽子的,这,就是首当其冲的错。
真的去告他吗?王钺息苦笑,顾勤在教育系统的地位先不说,只说走到这一步,自己就算是丢够了人了。王钺息在心里对自己说,被顾勤揍了的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连爸都不行!让他担心不说,关键是面子上也挂不住啊。打手板已经让爸不忍坐视了,再加上一条打屁股,那爸还不拆了学校啊。那可真不用做人了。
王钺息夹了一筷子鱼,送进自己嘴里,他突然觉得,这是他十四年的学习生涯里最难解的难题。
相较于王钺息那里的单影独酌,顾勤倒是推杯换盏日子不错。他约了羽毛球队的几个师兄小聚,都是七八年没见的好兄弟了,虽然不能喝酒,但他乡遇故知本身已当一醉。
当年的三师兄陈竺已经是著名的教练了,带出了两对极强的双打组合,五师兄刘丙成却是从商,他带来了自己的好朋友,当年也一起玩玩的文昭,虽然不是师兄,但也算是旧相识。
几人互诉别情,问候近况,听说顾勤走上了教书育人的康庄大道,不由笑道,“现在的孩子不好管了,挺费心。”
顾勤不过笑笑。
倒是陈竺问,“有好苗子吗?”
顾勤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跟他说下不为例的王钺息,轻轻抿了口茶,“还好。”
陈竺当运动员的时候就是以观察力强著称的,看到顾勤那股跃跃欲试的样子,打预防针似的点了一句,“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不吃我们当年那一套了,小心别玩脱。”
刘丙成也附和道,“听你陈师兄的,没错。”
哪怕已是而立之年,顾勤对两位师兄依然尊敬得很,听他们吩咐了,立刻起身应道,“是。”
文昭仿若没看到似的斟茶,虽然和他们都是老朋友了,但也真受不了羽毛球队那种等级森严的长幼尊卑次序,他不禁想到,陈竺和刘丙成从前就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要是让顾勤知道那个人也在a市——只一想那个画面,文昭立刻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眼前的气氛这么棒,还是不提他的好。
文昭这边走着神,那边师兄弟三个又聊开了,顾勤的目光里有一种谁也读不懂的东西,“是啊,再也回不到当年那个好时候了。”
陈竺是个厚道人,没说话,刘丙成笑道,“现在觉得是好了?那时候整个球队的臭袜子可都归你洗。”他说着就看顾勤请服务员挂好的纤尘不染的白色风衣,“多爱干净的人啊,让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陈竺推了推刘丙成的茶,虽然文昭也不算外人,但究竟顾勤也大了,三十多的人了,自己的事业也做得不错,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横冲直撞的小师弟了。
倒是顾勤丝毫不以为意,那一段,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骄傲和回忆的岁月,球队那么多人,你以为谁都能被那个人亲自收拾啊,他得意着呢,“是啊,那会儿真是打不敢哆嗦,骂不敢啰嗦,一个眼神不对,以后一个星期腿脚就走不利索。现场直播的比赛都直接上手抽巴掌的,洗袜子算什么啊。”自己被他揍,全中国都知道了吧。
顾勤亲自斟满了茶,双手端着递到陈竺眼前,“陈师兄,大师兄怎么样,您,还见过他吗?”
陈竺看了他一眼,茶,倒是没接。
顾勤有些尴尬,文昭有点看不下去了,打岔道,“他那脾气,还能委屈自己不成?你就放心吧!”
陈竺终于接过了茶,“当年那件事也不是你的错,大师兄自己都不打球了,你还在意什么呢?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他。”
顾勤只是苦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猛地灌了一盅茶下去,“我会的。只是,这会儿,我还没有资格。”
顾勤在反省自己,尤其是,和师兄们的聚会回来之后。他知道师兄说得没错,时代变了,棍棒底下出秀才那一套现在的小孩不认了。可是,那又怎么样?比起王钺息骨子里的傲,他顾勤当年可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狂呢。那又怎么样,只要真心服了那个人,再委屈也得咽下去。他站在半月形的落地窗前望着街景,车水马龙中穿行的是虫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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