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美酒醉人,许是丝竹乱耳,许是歌舞无奇,有人三杯黄汤下肚就口无遮拦,“不知契丹英雄与我朝豪杰,哪个武艺更胜一筹?”
看来日前江少龙与阿托云大打出手的事已经传遍京师了,曼卿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次随我而来的十八名武士都是契丹一等一的英雄,不如借此机会比试一番,也为皇帝陛下助助酒兴。”花莫尔向皇上举杯相敬,貌似进言,话中却无转圜余地。
“甚好,看了一晚上轻歌曼舞各位使者也厌了。”此时若是推脱岂不有损天朝上邦的国威?皇上一举手,张公公命撤去歌舞,更有十个劲装结束的大内侍卫走出来站成一排。于是议定,双方每次各派出一人,再由皇上和花莫尔轮流出题比试,赢者自有彩头。
第一局,比s,he术。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箭百步穿杨正中靶心,众人齐赞,复有一箭流星赶月恰恰将前箭一分为二,跌落在地,众人皆静。契丹武士赢,赏明珠一颗。
第二局,比剑法。人影交错,白练银蛇舞,剑光灼灼,满座不闻声。一个万夫莫当,一个千军难敌,最终只听夺的一声,一只剑飞上大殿的梁上去了,那个大内侍卫脸如死灰。契丹武士赢,赏宝刀一把。
第三局,比力气。一名力士走上前来,身高九尺,膀大腰圆,两臂如铁,双足似船,气冲斗牛,力劈华山。只见他拎起殿中一只铜鼎,在手上舞的溜溜直转,靠得近的人都吓得直往后躲,生怕他一个失手被砸个肝脑涂地。却有人一声冷笑,走上前去一抓一钩,竟将那力士连人带鼎抛在空中,等他快要落下时又出掌连拍带甩,像是杂耍一般将一个庞然大物抛接数次,那力士怕伤了人,只得抱定那鼎,正如一球。耍得够了,那人才将力士稳稳放在地下,又是一声冷笑。契丹武士赢,皇上青着脸道,赏金甲一副。
皇上额头青筋暴现,险些将手中玉盏捏破,不为三名好手接连败阵,为的是都败于一人——阿托云。
花莫尔哈哈一笑,道:“此人是我契丹国第一勇士,陛下以为如何?”
“好!”皇上只说了一个字,心中却在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勇士也是人总不能什么都强,却暂时还瞧不出弱点来,正思量着叫哪个下场比试,却见阿托云一指徐曼卿,道:“我要跟他比。”
哎?跟我比?比什么?一不会刀枪剑戟,二不识引弓s,he箭,力气刚够抱起瘦得不像样的伍子期,连吕剑吟都抱不动,还用得着比?曼卿心里虽是这么想,脸上却不能显出来,还是一掸衣袍离席而出,风拂垂柳般的一躬身,朗声道:“臣虽不谙武艺,却愿舍命相陪。”众人都哗然,有几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声道:“不如比写字赋诗。”连花莫尔也皱了皱眉。
阿托云道:“比什么随你,若是我赢了,你就把你那个朋友叫出来让他跟我再打一场,若是我输了,随你处置。”
原来他是念着要跟江少龙分个胜负,曼卿无奈一笑,道:“我那朋友前几日刚刚离开,不知去了哪里,在下怕是无能为力。”曼卿倒没说谎,那天两人在炭火边坐着偎依半夜,第二天一早江少龙就走了,说是在曼卿这闷得慌,曼卿也无话可说,留他多住几天,他已经住了大半个月,没人陪他舞刀弄剑,纵谈江湖不说,还要半夜里起来陪着自己焚情诗,寄故友,换了谁,都闷得发慌吧。
“无所谓,你只要答应下回不拦着就行。”阿托云不信,也看出曼卿在江少龙心里别有份量,自己一生未遇敌手,唯前日受挫,若不讨回,实在难安。
正好该皇上出题,皇上想了一会儿,道:“比文比武都有失公平,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一局,比酒。”
张公公命人抬上一只大坛烈酒,放在中间,并亲自为二人舀满两碗,阿托云仰头一饮而尽,曼卿亦然,大不了醉死,也算为国损躯。
十七八碗下肚,二人都有些晃,曼卿心里隐隐觉得奇怪,这酒入口如火刃割喉,回味却又香醇舒畅,光闻味道就知道是一等一的烈酒,若在平时,定喝不过三碗,怎的今天酒量见长了?莫不是临危受命不能负皇上所托才斗志昂扬,抑或是面对阿托云这样的好汉,不由惺惺相惜,所以生出了几分英雄气慨?也罢,就趁着还清醒多饮几杯,纵然醉死,皇上也当体恤自己为国捐躯,善待二老。念及此,曼卿恍然觉得身在沙场,四周金戈铁马,喊杀连天,一时胸中豪气万丈,举碗与阿托云一碰,仰头喝下,高声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鸿毛与泰岳,相权孰为轻?醉死犹得名,战死却成空,不见爹娘面,空碑立空冢。”
方才念罢,阿托云道声说得好,碗一丢,扑地倒了。曼卿原想撑住口气儿等皇上说句话,哪知一见阿托云倒了,心里的弦一松,两眼一抹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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