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之一。
另一个兵估计已经私底下评价过很多次了,这时摇头晃脑地接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此句一出,谑笑变为哗笑,音量一高,头上直接挨了康出渔竹竿的一劈,“好!好!你们是铁了心要去灭虱站了,我非把这话转告团座不可,叫你们嘴舌尖利!”
士兵们便落荒而逃,带着零星的嬉笑;他们很笃定,康出渔不会真的前去告状,就跟对春天后面紧跟着夏天那般笃定。再怎么艰辛的生活里,似乎都不会少了这么一层笃定,笃定中有炊烟的味道。
一直撅嘴站着的柳横波,听了士兵们的笑言,开始一下一下地认真地翻白眼。他翻得很慢、很忿忿,不知道是对谁而翻,又是翻给谁看。
把人轰走,康出渔转身,拍着他的肩,“来,康爷爷给你打石榴吃。”
柳横波的嘴撅得更高。
康出渔嘿嘿地笑,笑得合不拢嘴。他卖力地扬着竹竿,专挑高处硕大难得的石榴下手,噼啪一个,噼啪又一个,“瞧!多大的石榴,阿柳见过这么大的石榴没?不用花钱买,康爷爷打给你的!”讨好地邀功,哄自家亲孙女似地。
柳横波跟着弯腰去捡,用花衫子的前襟兜着,捡了四五个,再也装不下,捧抱着一肚兜的大石榴就往洋房走。
康出渔举着竹竿,“阿柳这就走了?剩下的不要了?”
小妮子停下来,仍旧撅着嘴,“不要了,够了。”吧哒吧哒地接着走。
康出渔持着竹竿追上,看看他怀里的石榴,“呐,阿柳哇,都是很大的石榴罢!这一个最大,这个最大的阿柳想给谁呢?”
柳横波头也不抬地道:“给李大哥。”
意料之中的回答,康出渔摸着他的头,“李大哥还在五爷房里睡觉啊!等下午他们起来了,阿柳再去给你李大哥吧!”逗着小妮子说话。
柳横波却道:“不,我坐李大哥房门前等他!”
说完小蹄子一撒,飞快地经正门跑进洋房,步子哒哒地响起在走道里,康出渔连连在后头叫他也不听。一气跑到尽头的正屋门前,耳朵贴在门上谛听。
康出渔拖着竹竿追来,经过正门时,俩警卫都冲他笑,“康叔又在追孙女哪?”晨光闪在两口白牙上,乐不可支。
康出渔竿尾一摆,各打一棍,“贫嘴!”
警卫挨了打,反而更乐了。
竹竿由楼梯旁的侧门扔进花园,康出渔提着手脚走过来。柳横波的脑袋斜过来、斜过去,正扒拉着门上的钥匙眼儿,仿佛希图能从那崎岖的孔道里看出内里的绮状。
“嘘……”康出渔老猫蹑步似地走近,一根食指竖在嘴前边,嗓里送着气,“阿柳别站这儿哇!一会儿把五爷吵醒了,又要发脾气。”轻轻地掰着小妮子的肩膀,想把人给带开。
小妮子捧着一兜大石榴,梗着身子跟他拗劲,拧眉撅嘴,赖在门边,口里哝哝嘤嘤地,“我等李大哥,我要给他请安,我每天都给李大哥请安的。李大哥是我爸爸,我给爸爸请安,关五爷什么事儿?李大哥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康出渔心里一跳,嘿,这妮子胆儿够大!这话都敢往外说。那根食指便对着柳横波舞来舞去,“哎呀,阿柳哇,这话可千万别在五爷跟前说呀!五爷这些日子不大整治人了,这可都是你李大哥的功劳,咱们所有人可都得感谢你李大哥!”
揽着小妮子,苦口婆心地,“阿柳,咱们先去找你师哥,跟阿秦一起做饭,等一会儿五爷和帮主约莫要吃饭了,由阿柳来送饭给他们,好不好?”慢声细语地解劝,非常地享受。
奈何柳横波是个越被慰劝越会翘尾巴的,一只小脚跺了一下,“我只给李大哥送饭,不给五爷送饭!坏蛋五爷!”
调子高了,被康出渔一把捂住嘴,没来得及挣扎,侧门的天光里,出现冷着眉眼的师哥了,“阿柳还不过来。”
声音不大,甚至挺朗润,但那张面上却封着很厚的愠郁。秦楼月一手捶着剪子,一手拈着刚剪来的葱,身形消瘦地站在满廊的夏光里;腰身瘦而挺拔,努力地顶撑着什么,隐约有秋的肃杀风情。
小妮子平白地就感觉到某种压力。师哥不是康爷爷,师哥一生气,十个康爷爷也赶不上,而师哥近来又总是那么蕴着怒气。柳横波低下了头,好像见了大巫的小小巫,半点抗拒都没有地,吧哒吧哒朝师哥那边走。他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他隐隐觉得在师哥那里不会有安慰。
他还记得那个昏惨惨的凌晨马嘶驴叫,他跟师哥被个凶恶的营长押回北教场时的情景:他们三个挤在汽车后座上,师哥为护着他,自己坐在中间。尽管一片昏昧,他还是看见了那个营长紧搂着师哥,手不停地在师哥身上乱摸,一边摸还一边咒骂:“妈的,可惜不能干……”偶尔路灯光打过来,映出师哥异常惨白的脸,那一刻孟东来的胯部正紧贴着他的,卡着他的腰一下一下地撞。小妮子被吓得直哭,又不敢哭得太大声,车厢里孟东来犹自懊丧而亢奋地骂着:“妈的,我早晚非好好弄你一次不可!被团座毙了也值……”
不知道如何挨到的北教场,三人下车的时候孟东来还在扯着裤带,攥着秦楼月的手按他的裆部,“来,寡娘儿们,你摸摸,我裤头可都全湿了!”
秦楼月自始至终地垂着眼,不反抗也不言语,只是紧搂着柳横波。眼看车外守营的士兵们过来了,孟东来突然掰住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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