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梁靖登门造访,便叫人请入客厅,匆匆赶过去。
六月将尽,离立秋还差数日,天气仍旧炎热,客厅周遭尽是阴翳花木,窗边一树合欢尚未开败,纤秀盈盈。梁靖端然站在厅中,见着谢鸿,便抱拳恭敬行礼,“谢叔叔。”
“是晏平啊。”谢鸿一眼就看到了那惹眼的食盒,“这是?”
“给谢姑娘的,都是些蜜饯糕点,她或许爱吃。”梁靖脸上带着笑。
谢鸿颔首,没想到他会带着东西,不免多看了一眼,旋即叫人接了食盒,拿到后院给玉嬛,又命人奉茶摆了些果子。先前梁靖隐瞒了提早回魏州的事,谢鸿毕竟是官场的人,也能猜得几分,见梁靖独自登门,寒暄几句后,便借故屏退旁人。
厅门掩上,周遭再无旁人,唯有茶香袅袅,鲜果清香。
梁靖站起身来,又朝谢鸿作揖,正色道:“小侄今日登门,是有件事想请教谢叔叔。”
他这般姿态郑重,谢鸿也是神色稍肃,“坐着说罢,何必客气?”
梁靖却未入座,缓声道:“谢叔叔想必也听说过,我祖父昔日曾有位挚友,是当今皇上的授业恩师韩太师,他膝下独子娶的是便是令妹。当初韩太师得了位孙女,祖父曾为我和她许下婚约,可惜她命途多舛,没多久便遭了变故。”
说至此处,他觑了眼谢鸿,那位脸上也是心知肚明的黯然。
“小侄一向以为她已遭遇不幸,直到前些时日,祖父告诉我,说她或许尚在人世?”
他的声音顿了顿,厅中片刻沉寂,谢鸿示意他坐着,颔首道:“是。她还活着。”
“当年的约定,祖父时刻记着,不知她如今在何处?”
谢鸿不答反问,“她若活着,你打算按当年的婚约,娶了她?”
“长辈的约定,自当遵从。”
“可令尊未必同意。她是罪臣之后,哪怕当初不是诛九族的罪名,也是大不敬之罪。武安侯府是百年世家,当年的情势,你想必也知道,韩太师得罪的是如今权势最为煊赫的萧家,又是皇上钦定,哪怕稚子无辜,一旦她的身份被人知道,未必不会招来祸事。婚约虽在,韩家却已获罪沉寂,今非昔比。”
谢鸿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梁靖脸上,毫不掩饰地打量审视。
梁靖神情坦然,“这些事,祖父与我都曾考虑过。谢叔叔放心,我既决意娶她,便会尽心照顾,拼尽全力护着她。不管她是以哪个身份进梁家,祖父都会亲自做主,三媒六娉,不叫她再受半点委屈。”
语气诚挚,神情笃定,他看着谢鸿,目光没有半分躲闪。
谢鸿缄默良久,才道:“好,待我问过她的意思,便去拜望老侯爷。”
事前就此说定,梁靖想起盯着谢家的那条毒蛇,又隐晦提醒,“端午那日的案子虽审完了,却未定论,谢叔叔还是该心里有数。”
谢鸿闻弦歌而知雅意,颔首道:“多谢你费心。”
这事儿瞧着复杂,追根究底,总不脱夺嫡的那两位,梁靖既如此提醒,想必往后还会有转机。谢鸿不愿卷入是非,也未深问,送走了梁靖独自坐在厅中,想着这女婿,一时觉得欣慰,一时又是担忧。
……
东跨院里,玉嬛对着那满食盒的糕点蜜饯,笑逐颜开。
那晚跟梁靖赌气,抱怨被欺瞒的事,虽见他答应拿美食补偿,其实她没太当真——
当初梁靖隐瞒身份、客居在谢家,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应是涉及朝堂不便泄露。她被欺瞒后气氛不满是一回事,朝堂上的却是另一回事,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察觉他身份时的震惊气氛过去,玉嬛静下心来细想,梁靖是为自保,对她并无恶意,算不上多可恨。
所以这红漆描金的精致食盒送进来,着实出乎意料。
蜜饯樱桃、鸳鸯卷、金乳酥糕……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玉嬛将里头蜜饯糕点一溜摆在案上,挨个品尝,甘甜的、酥软的、香糯的,齿颊留香。
石榴在旁看得忍俊不禁,“这么些好吃的,够姑娘用好几天了。”
“算他有眼光。”玉嬛唇角还沾着糕点碎屑,兴致勃勃,命人将能多搁几天的收起来,旁的分着吃了。想起梁靖,一时觉得那人手段狠厉、背过人时阴森的气势叫人害怕,一时又觉得此人还算细心,没白救。
正胡思乱想,外头孙姑走进来,将新取来的两件衣裳搭在衣架。
玉嬛余光瞥见,便过去瞧了瞧,上头百蝶穿花,茶白的衣料柔软细密。
“快立秋了,出了伏天气就得凉下来,夫人叫早些备好衣裳。”孙姑笑眯眯说着,拿帕子帮她擦了嘴角糕点碎屑,“夫人说,等姑娘闲下来,去她那儿一趟,有话要说呢。”
这话倒提醒了玉嬛,赶紧回到窗边,将两幅字练完,才往正院去。
……
临近傍晚,冯氏跟谢鸿坐在书房,已有大半个时辰了。
金橘领着玉嬛进去时,谢鸿坐在圈椅里,冯氏据着短榻,背后是谢鸿那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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