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宫
太上皇坐于案前,眉目低垂,看着手中的史书,不时翻过一页。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重新再看这些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他当年的事迹,不少他都忘记了,再度拾起,记忆一点一点清晰,又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一样。
想他这一生,真是一刻未得消停。
年幼时每日为能活下去、不被人欺负而隐忍煎熬,没有一日安生。
年少时每日为能出人头地而习文练武,没有一日敢懈怠。
成年后每日为夺嫡而筹谋算计、拼荆斩棘,没有一日能轻松。
登基后又每日为坐稳帝位而凝众心、排异己、创政绩,没有一日得闲适。
如今,都退为太上皇了,还得面对这种困局。
大太监如清满面愁容地躬身而入。
对着太上皇一鞠:“启禀太上皇,前前太子又派人过来说,让告知太上皇,又又过了一个时辰了。”
太上皇没做声,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垂着眉眼看自己手里的史书。
如清心中低叹,对他躬了躬身,默然退出了内殿。
这卞惊卓也够狠,给这个男人一日之期,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派人过来提醒一次,凌波宫里又不是没有时漏,用得着他派人来提醒,这分明就是步步紧逼,不给人喘息之机。
凌波宫门口已被卞惊卓的人守住了,凌波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不能轻易出去,别人也不得轻易进来。
大家一个一个都哭丧着脸,心知肚明,此次这一劫定是逃不过了。
卞惊卓踏进凌波宫的时候,正值天擦黑的傍晚时分,如清和宫人们正将宫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见到他进来,如清手里的火折子差点没拿住,各宫人亦是慌乱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行礼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好在卞惊卓也未理会众人,径直进了内殿。
内殿里太上皇靠在躺椅上,腿上盖着一条虎皮毯,双目微阖,一动不动,似是睡了过去。
卞惊卓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看着他明显比实际年纪要显苍老的面容,看着他微微蹙起了眉心,看着他鬓角花白的头发,看着他一双手垂放在自己面前,却依旧保持着双拳握紧的戒备姿势。
卞惊卓眸光微闪,撇过视线,静默了片刻,才再度转眸看向他,并上前两步,伸手重重敲了敲他面前案桌的桌面。
“咚咚咚”声乍起,太上皇浑身一颤,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睛,才发现面前的人是卞惊卓。
“父皇的诏书写好了吗?”卞惊卓直接开门见山。
太上皇似乎还没怎么睡醒,“唔”了一声坐起身,朗声唤:“如清,如清!”
外殿的如清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进来。
见父子二人也并未发生什么,微微疑惑:“请问太上皇有何吩咐?”
“朕口渴。”
口渴?
如清怔了怔,颔首躬身:“奴才这就去给太上皇准备茶水。”
很快,如清就端了茶水进来,放下之后,又退了出去。
太上皇端起杯盏,小啜了一口茶水,放下,又执起桌上的一本书看,自始至终都未理会,甚至都未抬眼看一下卞惊卓。
卞惊卓薄唇抿起。
立在那里又看了太上皇好一会儿,见太上皇依旧视他如空气,便也一字未说,愤然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又蓦地停住,回头:“父皇,你知不知道,我受够了你这个样子?”
太上皇落在书页上的眸光微微一敛,依旧未抬眼,也未吭声。
卞惊卓转回身:“以前,你是给了我太子之位没错,但是,你给过我什么权利?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个空头的、用来搪塞母舅的太子虚名而已,人前,扮着严父,人后,对,就是现在这样,对我一副要理不理的样子,似乎我有多亏欠你一样。若说亏欠,是你亏欠了我才对,你给我虚名,又要拿走我的虚名,你何其残忍!今日的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难道就从未反省过吗?”
太上皇微微抿了唇,依旧未睬他。
卞惊卓冷冷收回目光,“这诏书无论你下,还是不下,根本不重要,明日,我,就是这大楚的帝王!”
说完,拾步就走了出去。
待脚步声离开,太上皇才面色一颓,将手里的书扔在桌案上,身子倒向后面的躺椅,久久失了神。
卞惊卓阔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从未觉得如此扬眉吐气。
虽然做了多年太子,也一直是受人尊重、高高在上,但是,他一直心里清楚,大家看的,不过是他太子之位后面的权氏一族。
如今,没了他母后,没了他母舅,他没了任何依附,没了任何靠山,靠他自己,他照样能做这大楚的主人!
以后,就是他的天下了,他一人的天下,不用看谁脸色,不用顾谁感受,不用依附任何人。
抬头望天,任清风拂面,他深深地呼吸。
忽然闻见一阵隐隐约约兵器交接的声音,他心跳一抖,凝神细听,终于确定真的是兵器相交声,且来自宫门口,他脸色一变,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没走多远,就遇到急急进宫来禀报的兵士:“殿下,不好了,他们他们杀过来了。”
“谁?他们是谁?”
卞惊卓急急相问,他想不到这个时候,还能有谁?
“不知道,只知领头的是二王爷,以及以前三王府的一个家丁!”
二王爷?
卞惊卓难以置信。
三王府有兵力,有旧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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