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车车京中运来的沉重“金银”,从不是太子宠妾而购置的珍贵配饰,而是一件件轻薄又坚硬的锁子甲。
骑兵身着甲胄,再不畏惧普通刀剑劈砍,以一当十所向披靡,正是太子精兵制胜的法宝。
而太子扣下的三百匹战马,他每晚深夜徘徊于马场中,又何尝只是为了讨美人一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张水武和贺严寿派数十军将做一出好戏,诱陈继良逃出军营,却被小太子依样画葫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竟也炮制了这般相似的一出好戏,诱他张水武离开军营!
张水武终于明白太子卢睿扮猪吃老虎的一切。可他棋差一着,如今任人鱼肉,只能匍匐在地上祈求。
太子却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意思。
“本王倒真的从未想过,张郎将竟有这等通敌叛国的本事。”太子薄唇轻启,冷冷嘲讽,轻轻抽出腰间的长剑,顺着张水武的下巴挪至他的嘴唇上。
“你一口白牙不说人话,只知出言不逊,还留它作甚?”太子神色晦暗,语意中满满皆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张水武这才想起自己嘲讽过太子的宠妾畏寒一事,嘴唇轻轻颤抖,刚想开口解释,便被太子用尽全力一刀捅进了口中!
鲜血四涌,粘稠的液体呼啦一下闷住了张水武的鼻腔,让他立刻陷入了窒息的痛苦,喉中呼噜作响。
太子面无表情,眼睁睁地看着张水武挣扎中将指甲扣入喉咙,直到他连连咳嗽之后缓过一口气,才又将长剑高举,猛地朝张水武颈后斩了下来。
咕噜噜噜噜…张水武的头颅在坡地上连滚数米。
太子亲卫当中,也有人目瞪口呆围观了太子斩杀张水武的全程,十分不解。
“殿下个性温和又能容人,今日为何这般冲动?他杀了张水武虽是替天行道,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被爆出来啊!”有亲卫求到沙苑这里,小声询问太子是否另有打算。
沙苑轻轻摆手,说:“殿下这是生气了。”
他努起嘴,示意那人望向太子身后跟着的一匹高马,小声说:“张水武对阿凤姑娘不尊重,殿下一直都记在心里。”
太子的确记得,不仅记得,还如鲠在喉,仿佛吞了只苍蝇一样一想起来就恶心。
直到他一剑斩杀了张水武,手背上被鲜血溅了温热的星星点点血渍,这才终于觉得心中好受许多。
张水武的亲卫也早被太子身边骑兵一并诛杀,十余具尸体连同死去的战马横七竖八地躺在草上。
太子淡淡地看着,对身后百余位重骑亲卫抬手示意。锁子甲被一一脱下,贴着腰间皮肉藏好,百余位亲卫又换回初出军营时那慌张又全无防备的模样。
太子却翻身下马,朝身后走了两步,冲着马上的泰安伸出手:“下来罢。”
殿下是想亲自扶阿凤姑娘下马!沙苑被眼前这场面唬了一跳,连忙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跪伏在泰安的马镫下,露出平整的脊背供泰安下马踩踏。
泰安还未反应过来,小太子却先皱了眉头,见状干脆探手向上,伸手便去托泰安的腰。
泰安从不防备他,见他伸手,连想都不想便乖巧跃下,轻飘飘地跳进了他的怀中。
两人在人前一贯做出恩爱有加的模样,太子借势紧紧将她拥住,嘴唇贴在她耳侧,揽着她一道上了自己的马。
“还好吗?”他的呼吸落在她脸颊上,吹得她半张冰冷的小脸腾地回暖。
他出营的名头是为了追踪逃妾,如今爱妾既然找到,怎能不放在怀中娇宠着回去?
不共乘一骑,怕是会有人质疑。
他们这些日子日日相处,她化体快了许多,小腿以上都已有实体。只是今夜事出突然,她在马上奔腾许久,全靠腰背和大腿在马鞍上用力,着实吃了不小的苦头。
“疼。”她也不和他客气,小声地照单全说,“但还能忍会儿。哎,你怎么就这么把张郎将杀了?这回去可怎么交差啊?”
太子唇角勾起,不惊不怵:“叛国贼,留他何用?”
“你且放心,”他微笑,大言不惭地说,“哎,你看清了没有?杀张郎将的人怎么能是我呢?明明就是从天而降的突厥骑兵啊!”
军营中,领兵两万朝营外迎敌的曹参将,并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突厥大兵,反倒迎来的却是溃逃回来的一万燕军。
“突厥人埋伏在外,一箭射杀了张郎将,又以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冲击我军。我们为了取水灭火,兵器都放在一旁,完全失去了抵挡的能力,只能先行回营禀报将军再行定夺。”有幸逃返的长史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地描绘刚才他们是如何遭受伏击,情况又是何等地危急。
曹参将惊恐交加半信半疑,一面震惊于张郎将死于突厥在营外的伏击,一面急忙着人通知尚在守卫粮草的贺严寿。
入夜后遭伏击,大将张水武被营外诛杀的消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传遍整片军营。
营中有近一半的军马皆是张水武旧部,此时得知主帅遭受伏击死得不明不白,群情激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郎将的头颅,只凭几句逃兵的谎话,怎能确定郎将已死?我愿带队突击,与突厥决一死战,誓要探知郎将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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