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
隔日,我正面对我最后一顿饭,美名说这样,其实不过是些馊了的鸡鸭鱼,几碟不咸不淡的菜,看着我哪里有食欲。只想着,上次在宫门外遇见西平王,带我去吃的那些菜,真叫一个好。我原本就是贪吃之人,只想着,若能够再吃一顿那样的晚餐,纵然是最后一顿,也应该是好的。
暂且不说,正大小眼看着,又听见外有人从回廊过来,方放了一笼子的新鲜菜过来。那男人凶神恶煞,甚是做狱卒的典范,交领子胸口露出大半截来,有蚊虫叮咬过的痕迹,又有用手抓伤的痕迹,看起来十分邋遢。只恶狠狠冲我道,
“快些吃了,好上路,时辰县老爷都交代过了,你可是个重犯,马虎不得的。”
我瞥一眼菜色,尽是些油腻的酱肘子或者珍珠丸子类似的东西,直泛恶心。大概也能够想到,除了藏月楼的老妈子,是没有个正常人能够考虑得到我的,方放了心,大声冲狱卒道,
“这东西太油腻了,我是吃不得的。免不得到时身首分离还是油腻的,你只管拿去你吃。不过还劳烦你一件事,只让我见见这送餐的人,也算是积德了。”
那夯汉闻言便怒,只摔了门上的锁一耳光,白我一眼,
“你却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却还想使唤我?这些馊东西也能打发我的?你只管天真地想去,吃不吃我也管不住。”
见他转身欲走,我叫住他道,
“好哥哥,你怎的能够这样想?但凡我做了个孤魂游鬼,只要受了你的恩惠,定去会会你仙逝的祖宗,好好夸奖你的大恩大德才是。”
那汉子见我软了声下来,面色上已是几分的动摇,我再应承几句便也是使得的,只说。
“哥哥也不想想,虽然咋们北朝里明令禁止鬼神邪说,但也是尊重它的。要不咋们开国换代,更改国号,三五遇节的,还去拜会什么祖先?不就是希望咋们祖宗保佑么?你放心,我只一去,一定不得负了你的好心,保你年年升官,岁岁平安。”
那汉子听不得这样好的言语,一时间鬼迷心窍,将地上的笼子捡了起来,又冲我嘱咐几句,转身便出去。不得一盏茶的功夫,那头又隐约有些响动,我站起身来,见得黑暗里面忽闪起一盏昏暗的烛,近了才看见,果是藏月楼的老婆子。
那牢头开了锁,只请她进来,起初老婆子横竖不愿意,碍不得汉子的脸色,忸怩进来了几步,汉子转身给锁了门,又嘱咐我道。
“你也快些,晚不得的。”
我先是谢了他,又转眼来看老婆子,几日未见,果真看起来又不像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年轻了。满脸堆了褶子,厚厚的胭脂陷在皱纹里,起了一层暗红色的纹路。我内心冷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事情,让她也这般烦闷起来,竟然将自己的年岁又隐隐约约加大了。
四下阒然,那老婆子见我不说话,只管上了笑脸迎过来,亲切得很。
我只道,
“老妈妈也是好狠的心,往日覃姐姐若是不说,我也还不得体会,这几日才算是体会得真切。我原是不能再给老妈妈赚钱的,自然也是不受老妈妈待见了。”
那老婆子道,
“三姑娘哪里的话,老婆子疼你都来不及,哪里还敢不待见你?只这几日咋们楼里出了这多的事儿,老妈妈也抽不出空来,你只体谅了。等今日你走好,老妈妈也叫人设了道场,给你过一过!”
我面皮上笑道,
“老妈妈是怎的?好好的说这样的话?纵然是我要死,老妈妈也不应该心口里都念叨着。这事情的原委县老爷们不清楚,难道老妈妈还不清楚么?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妈妈在风月场所里待得久了,我也真是看不真切。”
那老妈子闻言大惊失色,环视又见无人,只压低了声音冲我道,
“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衣服可是你送的,与我有何干系?”
我道,
“老妈妈紧张甚么?这里只你我二人,我却也没说到衣服的事情。”
见她满是抵触,几欲背我而走,我两步上前将她拉住,袖里抽出来刮摩了两晚的竹签,只用那锋利的一端抵在她咽喉道,
“老妈妈也别急着走,横竖今日我是死定了,若老妈妈不让我死得明白,我可是不依的。只叫我们俩一起去了,在阎王爷那里说个清楚。”
她只挤眉弄眼,用手也拨不开抵住咽喉的竹签,当下也不来个人,妄图开口。我只冷冷道,
“你只管叫,叫来的人也只能替你收尸。”
吓得老婆子面如土色,一时间没了力气,跪在地上求了我几句。
“三姑娘行好,你若去了老身多替你拿了钱财烧过去便是了,也好有个照应,若是两人都去了,到了阴间,哪里还有人惦记着?”
我道,
“老妈妈行走江湖如此多年,相好的爷也定有几个,害怕他们不惦记你么?哪里来的话呢?”
老婆子见横竖赖不走,只又求了几句。我听得不耐烦,懒怠同她周旋,只用竹签往里狠刺了几毫米,登时吓得老婆子话也不敢说,连连求饶,嘴里只道。
“我说,我说的,你别动手。”
原是那覃玉蝶自细君死了后一病不起,无心藏月楼一切事物,靠着大夫开的几幅方子吃了养着。虽说说了牟县丞的亲事,心里也因为是我言语的便耿耿于怀。这几日看得我无恙心底里更是莫名火大,只在厢房里发脾气,也无心出来应付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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