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梁断鸢勾起食指轻轻碰了下他床边的指节,抬头望进那双眸子里去,“你的痛苦我没法替你分担,吃几片你不愿意吃的药还是可以的……”
“你没吐掉?”安易持一下子坐直,下床拉着他就往走廊尽头的厕所去。
不曾想没走进卫生间,反倒半途被梁断鸢拉进了小阳台。
“不能耽误了,不管能不能吐出来,总之先试一试。”安易持见他关上阳台门,更急,“只是有一点难受,一点点而已……”
“我没吃。”梁断鸢打断他,好整以暇,从口袋里取出个小袋子来,里头正装着那几个药片,往棉服大口袋里伸手进去,再拿出来,掌心多一小瓶矿泉水,“藏在指缝里了,吓唬你的。”
“喝药。”不等安易持眨眨眼反应过来,他又说,“明天我在吃药之前来,你要是还不愿意,我就真的替你吃,不再开玩笑了。”
安易持盯着他半晌,默默吞了药,敛目,“别拿自己的身体威胁我……”
“那有用么?”梁断鸢倾身抱住他,摩挲着他后颈裸/露的小片皮肤,“你是重度抑郁,易持。我常常担心,今天晚上睡过去,明天早上就见不到你了。再不好好吃药,等到情况更严重些,你就要必须得做电休克了,那会让你忘掉很多东西,变得有些傻,但至少你会活着。”
“忘掉很多……”易持脸颊抵在他的肩头,歪歪脑袋,气息扑在他的耳廓,“连你也会忘掉?”
“嗯。”
过了很久很久,天际残霞落晖,安易持掂了掂脚,蹭到梁断鸢脸侧的鬓发,“我好好吃药。”
梁断鸢唇角终于勾起愈加柔和的弧度,看安易持穿的单薄,摸索着拉起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暖着,“我能相信你么?”
“可以的,再信我一次。”安易持笑出声,捏捏他的手指,突然探到某个棱角尖尖的纸盒,抬起头来满是惊喜,“你带烟进来了?”
“可以来一根。”梁断鸢磕磕烟盒,以为安易持被关在这里百无聊赖,生出点以前没有的爱好也不奇怪,“算作好好吃药的补偿。”
“不是。”安易持取出一根来,递到梁断鸢唇边,“你来。”
“这是医院。”
“可这里是阳台。”安易持眨眨眼,“你也不是病人,偷偷抽一支,就一支。”
那种带点祈求的表情让梁断鸢很拿他没辙,于是半推半就着,不多时燃起袅袅的一缕青烟。
“所有人都说,这个病很难根治,病了这一次,就要提防一辈子。我是这种,精神病人……你是个正常人,一定还有很多选择。”鼻腔里全是熟悉的味道,好像有某种软软的说不分明的情绪被点燃,安易持并肩站在梁断鸢身侧,望向遥远的天边,问出自己思索了许久的问题,“断鸢,我是不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梁断鸢掐着烟的手指离得远了些,直直望向他,“我有很多时间。”
“可是,也许有人能让你更开心。”安易持抿唇,“我就,就只能再三的麻烦你,总在依靠你,我不是最好的那个,我……”
“我愿意!”梁断鸢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气,“你要我走?”
“我不愿意,可是……”安易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病了的原因,每每看着梁断鸢踏出那道铁门,都怕他融入外面的世界,再不愿意回头,那种患得患失,是因为病了么?
他不知道。
“你说讨厌我,我就不再回来。”梁断鸢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蹙眉就看着安易持那双眼睛。
指间香烟慢悠悠燃到烟蒂,终于抖落堆积的灰烬。
安易持嘴唇微动,“我不愿意你走,可是……”
“没有可是。”梁断鸢松了一口气,“你病着,我照顾你,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活着,陪我。”
“我要是一直好不了呢?”
“我就一直照顾你。”
“我……”
“陪我,易持,时间我有很多,但一个人的日子我受够了。”
“……嗯。”
会病多久,安易持心里没谱,医生也没个准数。但那天之后,安易持再没有落过一次吃药的时间,再不抗拒每日定时的“广场舞疗法”,再不推辞心理咨询师的疏导。
一周,一月,一个季度……
安易持放弃了勉强自己跟上正常人节奏的想法,申请休学,他想自己不能真的病一辈子,尽人事,听天命,至少得努力过。
于是梁断鸢在西北角的朔桑大学,东南方的创业公司,以及正东面的精卫中心之间三点成环,跑了整整一年。
漫长的时日之间,易持的爸爸安济民曾许诺过的探望,一次也没有到来,当他说自己一定有时间的时候尚且会食言,而当他说自己有空会来的时候,其实只是敷衍一个满怀期待的孩子罢了。
好在安易持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第二年冬天,漫长的日子走到了尽头,临出院的前一个晚上,安易持托梁断鸢偷渡进来一支签字笔,在自己的床头写下一句话:
我毕生之所求,唯真爱与自由。
翌日天光亮起的时候,他牵起另一只手,与梁断鸢并肩,走进自由的雪雾之中。
第四十八章 ——横亘的障碍
天色微亮,还蒙着一层模糊万物的灰。
“还是这样的冬天啊……”
安易持把下颌的围巾掖进领口,伸手接住松枝梢头抖落的一簇冰晶。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步踏过一年的
喜欢我还是过得很好请大家收藏:(m.66dshu.com),66读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