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心中打定主意,便端着盆子衣衫出了溪边。她女子之身,从军多有不便,沐浴更衣必须寻些不惹人注意的时候。她想过深夜出来,但章同对她颇有成见,且他习武,耳聪目明,夜里要瞒过他出帐子不容易,唯有用饭的时辰合适。趁着众人都去吃饭,营帐中无人,她来林子也不易被人发现。
只是如此,她每日都要少吃一餐。
军中操练重,时日久了身子必定扛不住,但眼下也无他法。她若想沐浴更衣和用餐都有保障,除非有自己的军帐。以大兴军制,都尉才可有单独的军帐,都尉乃营的长官,下辖五屯,率两千五百人。
暮青端着铜盆走去溪边,望对岸山林,夕阳将溪水染成金红,映得少年眸光也亮。
立功升将,身居高位,这是能隐藏和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暮青蹲下身子照着溪水检查了下脸上的易容,发现除了操练劳累让脸颊有些红外,目前并无不妥。她这才松了口气,走去昨夜换衣的那大石后,打算擦擦身子,换身干爽衣衫,然后赶在晚饭时辰结束前回营帐。
蹲下身放盆子时,暮青忽然一愣——那石下缝隙里,有样东西!
这大石立在溪边,雨季时溪水涨落,石头底下圆滑湿凹,那东西就塞在凹处,是个油纸包。
暮青愣了会儿,她观察力向来敏锐,昨夜天虽黑,但有月色照溪涧,这石下若有异物她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便是说,这油纸包是今日塞在此处的。
她伸手将那油纸包抽了出来,三两下打开,又一愣。
纸包里四样东西——一张人脸面具,一盒药膏,一个馒头,一包卤肉。
新军五万之众,扎营在这岷山下,这附近营帐少说有千人,暮青不敢保证只有她会来此处林子,自然也不敢保证这油纸包就是给她的。但当她打开,看见里头的东西,她忽然便知,这是给她的!
这军营里除了她,有谁需要易容?
有谁知道她会不惜弄伤自己,入医帐偷草药?
又有谁能猜出她会少吃一餐,择在饭时入林中沐浴更衣?
暮青捧着那油纸包,忽觉烫手,心底某处也似被烫了一下。她忽然转头,沿着溪边望向林深处,那是昨夜他离开的方向。她觉得,他似乎就立在那里,红袍如云,矜贵懒散。
但溪水潺潺,山风徐徐,添了林深寂寞。
步惜欢……他并不在那里。
夕阳余晖暖,明亮了少年的眼眸,也照见那眸光渐渐黯淡。
暮青垂眸,忽嘲自己有些傻,这时辰步惜欢怎么可能来?他只有晚上才能出宫。那这油纸包,定是他的人送来的。那馒头和卤肉摸着还温着,东西刚送来不久。
暮青没时间吃东西,她先把那人脸面具拿了起来,那面具薄如蝉翼,溪水波光都能透来,眉毛根根分明,技艺精湛!那面具连着脖子部分,还做了喉结。
如此心细……
暮青就着溪水洗净了脸,这才将面具戴上。这面具边角修得漂亮精致,要紧的是十分贴她的脸型骨骼,不知是何人手笔,竟能将她的脸部特征把握得如此精道。戴好后,她对着溪水细瞧,只见少年面色蜡黄,粗眉细眼,与她易容的容貌竟别无二致!
暮青眸中少见地露出叹色,只是她不能在此久留,便没有再瞧下去。转头拿过那药膏,见那盒上贴着张纸,上书:“三花止血膏”
三花止血膏里的三花,传闻采自南图属国边境的图鄂一族深处,图鄂一族神秘,江湖中药圣、毒尊、蛊宗皆出自此族。此止血膏中只有三花,三花却千金难求,此等止血圣药,皇族也未必有。
止血圣药,于军中战时,便是救命之药。
暮青掌心收紧,抬眼又去望那林中,风拂来,鼻间好似能闻见那晚淡淡的松香……
她以为他不会放她走,他却放了她。
她以为再相见定要在那繁华盛京金銮殿上,他却似乎并未远离。
雪中送炭,当如今日事。
暮青垂眸,将药膏收了,先就着溪水擦了身,换了干爽的衣衫,这才将那馒头和卤肉吃了,食物虽已冷,她饿了一日,反倒觉得那肉格外香浓。
待吃完东西,她就地挖了个泥坑,将油纸包埋了,洗了手才端起盆子出了林子。
本想赶在军中晚饭时辰结束前回去,但这一番耽搁,回去时已经晚了。
四人见暮青端着盆子进来都一愣,韩其初问:“周小弟没去领饭?”
“吃过了。人太多,没见着你们。”暮青将盆子放去地上,洗好的衣衫拿出来晾去帐外,再进帐时石大海和刘黑子已坐去席上说话去了,韩其初眼里还有些疑色。
“周小弟已冲凉过了?”
新军营一切都简易,冲凉处只拉了几条白布,置了几口大缸,新兵们都是在那处拿着水瓢舀水嬉闹冲凉的。方才,他们四人一起去了,并未见到暮青。
“是。”暮青只如此道,便转身欲去休息。
“是?我们刚才都去了,没见着你。”章同目光锐利,见暮青转身,忽然伸手按向她肩膀,问,“说实话!你去哪了?”
那手落在暮青肩膀上,暮青眸光一冷,忽然向后一撞!
这一撞,突如其来,冲劲如风,章同一惊,连忙后退,脚刚要撤,身前少年一脚踏在他脚面上,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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