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中一片静寂,宫饮泓已经睡着了。
他似乎有些怕冷,紧紧裹在被褥里,端端正正地平躺着。白雀也缩着脖子,在他凌乱发间筑了个临时的窝,显出几分淘气来。
萧熠吸食过他三次生气,想过杀他,想过救他,想过带他回去,甚至也想过……跟他走。
回头一看,无非尽是痴心妄想,幻梦空花。
他不愿将他变成藏在抽屉里落满灰尘的旧物,也不愿做一个抛弃责任背叛家族的罪人,只好把恩怨情仇都拂去,留下最干净和残忍的真相——他只不过是宫饮泓费尽心思藏起的一枚棋子,宫饮泓,也不过是他争权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萧熠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俯下身去:“抱歉。”
一片白雪飘落在唇上,轻柔中带着些许冷意。
最后一次,他比以往都要专注认真,仿佛当真在偷吃桂花酢酒。四唇相贴,温柔缱绻,一如深吻,虚影犹现真心,无情却似多情。
宫饮泓却仿佛被魇住一般,浑身发寒地渗出汗来,面色渐渐发白,眼睫不住轻颤,只是始终没有睁开。
片刻之后,交叠的身影终于微微分开,萧熠抬起头,在回神之前,已于他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幽堂夜静,炉烟生暖,藏在他发间的霜雪渐渐融化,水珠滚落在软枕之上,一片濡s-hi。
折雪城里不论何时都是天地俱寂,躺在昏暗暖和的屋内,实难分清白日黑夜。
宫饮泓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头晕眼花地醒过来,只觉紧攥的掌心咯得生疼,松开一看,却是一枚铜钱。他嘶嘶地捂着头,半晌才想起来,是昨夜他见小白进了江亭鸾的房间,气得转身就走,笼在袖中的白雀却啾啾地叫了两声,引着他找到了船上那批货。
此时这些一箱箱的铜钱被随意堆在一个旧院的仓库里,只得两个昏昏欲睡的看守者。
想来这批钱与真钱一般无二,就算真有人闯入此地,也想不到这钱会飞,最多当是城主怪癖,喜欢数铜钱罢了,故而无需严加看守。
由此可见,他所猜不错,折雪城无论有什么秘密,都只在城主身上。这枚铜钱上暂且不见异常,小白又一直守在城主身侧,想来她还未曾处理过这批货。
想到此处,他欲要起身,却陡觉手脚发软,只好哭笑不得地倒了回去,食指意犹未尽地点在唇上。
这回亏大了,知道的是半夜有人偷吸生气,不知道还以为他一夜fēng_liú。
他拎起绛灵珠,报复地屈指一弹,却见珠中光晕如水波晃漾,其内已空无一人。
他带着笑意的双眸又暗了下去,半夜里喘不上气却不敢乱动的难受感却涌了上来,恨不得跑出去大吼一声“混账小白,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始乱终弃”,方可一舒胸中郁气。
就在此时,门外忽的传来敲门声,宫饮泓拢眉爬起来,拍拍衣服拉开房门,站在门口的人却是荆如愿,她的衣服比他还要皱上几分,两人一个懒散一个邋遢,看上去仿佛一对姐弟。
这回她没有拿纸,双指在摊开的掌上走了几步,一边做了个口型:“谢驰岚。”
宫饮泓微讶地一挑眉:“你是说,带我去见师兄?他在这?”
荆如愿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身,警告似的指了指他的脖子,提醒他别忘了两人之间的交易。
宫饮泓笑了笑,将畏寒的白雀安置在屋内,给它备了点食水,方才跟着她向外走去。
庭院里的雪都扫在两边,露出石板路来。院中果然没有一株花,只有被雪覆盖的假山和一汪冰冻的湖水,看上去十分无趣。
宫饮泓想起江飞梓,终于有些同情,要在这样无趣的地方待一辈子,他也宁愿投海自尽。
正想着,眼前忽的金光一闪,宫饮泓眯了眯眼,瞧见假山之后转出一个侍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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