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关进进出出,每年暮春,那附近漫山遍野,会开满无数桃花,故名桃花关。
之前顾香生以为夏侯渝想借由诗句传达什么信息,却没想到桃花关上头去。
被诗情这一提醒,顾香生心里咯噔一声:莫非夏侯渝是想离开魏国?
继续留在魏国,虽然皇帝一时半刻未必会杀他,因为杀了他也没用,但现在局势这么乱,天心难测,谁晓得皇帝会不会因为魏国打了败仗的缘故拿夏侯渝出来祭旗泄愤?以他先前对刘宝林等人株连九族甚至屠村的作为,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夏侯渝估计才起了偷跑的心思。
如果她们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夏侯渝送这封信过来道别,其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一旦被发现,那他也走不成了。
顾香生思忖片刻,对她们道:“此事不要声张,就当我们没见过这封信。”
诗情碧霄二人都应了下来。
顾香生又道:“我收拾点东西,诗情,你去夏侯府一趟,也用不着进门,就从后院绕过去,然后悄悄将我给你的东西丢进墙内便可以了。”
碧霄还没有醒过神来呢,闻言吓了一跳:“娘子,夏侯五郎为什么会在心上暗喻桃花关,难道是准备私自离京么?”
顾香生:“我们只是猜测,我想尽一份心意,又不能让你们陷入危险中,想来想去,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
诗情忙道:“您放心罢,我一定会送到的!”
为免繁重拖沓,顾香生仅仅是包了一些金银进去,另外又加了一点干粮,又细心地检查过,上面没有任何标记花纹,包袱的布料也是布匹铺里随处可见的粗棉料子,可以避免被有心人捡到之后又生出什么事端。
天黑之后诗情出了门,她的动作很迅速,一个时辰后就回来了,说是照顾香生的吩咐,将包袱往后院墙里面一扔,听见里头传来捡包袱的动静,就悄悄离开了,没惊动任何人。
碧霄却有些替夏侯渝担心:“他一个半大少年,身边只有张芹一个人可用,就算手上有钱,想要离开京城怕是不容易罢。”
诗情摇摇头:“我倒觉得不难,夏侯府平日里就没什么人看守留意,陛下现在也还没注意到他,若是乔装改扮,应该能蒙混过关,怕只怕他们离了京城之后就被发现,到时候逃不远反而被抓回来,可就惨了。”
顾香生总觉得那张芹平日里看着低调,却不是一般人,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陛下现在应该暂时没空去找夏侯渝的麻烦。”她苦笑了一下。
从前在宫里,虽然规矩森严,尊卑分明,可毕竟还能听见笑声,见着笑脸,甭管这笑声真不真,笑脸假不假,总归不那么冷清,还是有人气的,但顾香生上回进宫时却吓了一跳,别说李德妃说话神情都透着没精打采,就连遇上偶遇的宫女,也都个个表情木然,行色匆匆,尤其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那些人,更是战战兢兢,唯恐犯了一点错误。
此番益阳王和程载叛变的消息传到京城,许多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传闻益阳王在江州当地一口气征募到数万兵马,连同原来程载带去的那八万,也能号称二十万大军了,如今京城的兵马被程载带了大半出去,剩下的还要拱卫京师和皇宫,无论如何也没法跟程载魏善那边的兵力相比,皇帝吐血之余,只能赶紧调集各地兵马赶来京城勤王。
先是被刘宝林指着鼻子大骂,继而又被亲生儿子和心腹大将背叛,皇帝这回遭受的打击不可谓不大,顾香生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也能想象他满腔的愤怒。
不得不说,这才是现世报啊!
打从抛弃吴越同盟对其下手开始,皇帝就一步步作茧自缚。
他对别人毫无仁慈之心,别人对他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敬畏仰慕,虽说帝王宝座都是有尸骨垒起来的,但也要分情况,即便多疑自私是帝王本性,但也要有起码的眼光和胸襟,从严遵一打败仗就把程载换出来这件事情来看,皇帝的军事素养其实也平平,一点都没有遗传到先帝打仗的本领。
这样的人,注定只能是守成之君。
但乱世之中,本身就没有守成一说,弱肉强食,如果不想任人鱼肉,自己就得成为刀俎,永康帝业务水平不够,在行业内就只能被人淘汰,选择靠边站了。
不过这些话顾香生却不好跟着诗情碧霄说,彼此再亲近,她心里总有些小秘密不想暴露,子不语怪力乱神,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话说回来,她自来到这里,从小到大,总的来说,还算循规蹈矩,并无出格之处,更没有仗着两世阅历就敢指着老天喊一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仔细想想好像还有点浪费。
目前来说,这多出来的一世阅历的好处就在于,她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比正宗土著要好许多,像魏临,就算知道他现在要造反,顾香生也只会觉得:这种皇帝,不被反才怪!而不是像常人那样脸先一白:啊,竟敢谋反,大逆不道,不要命了么?
当然,魏临什么都没说,她也很少去打听魏临到底时常与那几个幕僚在书房谈些什么,但顾香生知道,那里头有时任中书舍人的李忱,也有严家的长公子严希青。
至于魏临到底想干什么,稍微想一下,也就不难得出结论了。
唯独诗情和碧霄还被蒙在鼓里,而许多人,包括顾家在内,更是一无所知。
他们还不知道,又要变天了。
顾香生抬头看向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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