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长恭一身戎装跨进兰陵王府的大门,面上带着少有的凝重。
开战以来,齐国的战场如同一盘散沙,皮景和无谋,尉破胡自大,巴陵王虽看得清形式,奈何一己之力却难一挽狂澜…
他仍记得带兵出发那日,宜阳王(赵彦深)和秘书监源文宗来献计送行的情景。
他深知源文宗曾是秦、泾二州刺史,熟悉地形,也佩服他先前多次被陛下驳回却依旧谏言的勇气,故向他虚心求教,希望更多的了解秦、泾情况。
当时源文宗分析说齐国目前将领精兵少,很容易成为陈军的诱饵,而尉破胡的人品,败绩之事,非早即晚,若想取胜,可与巴陵王(王琳)汇合,在淮南招兵,共商对策,同抗此敌。且巴陵王既是萧梁之旧,断不会投降于陈朝,可以推心置腹。
事实正如源文宗所料,不等他的人马到达援助,尉破胡的自以为是便害死了长孙洪略,秦、泾二州陆续失守,陈将萧磨珂的出现更让战事不容乐观。
不久前,他为了与巴陵王会合,在淮河附近遭遇到萧磨珂的军队。
萧磨珂骁勇无比,让他不得不佩服南陈竟也有此等虎将!
因他自己手下的两员副将合起来都难与萧磨珂匹敌,再加上陈军刚刚胜了尉破胡和长孙洪略,士气正高,勇往直前。
所以为了减少损失,他带着自己的人马以游击之法与之周旋几日,又派人潜入陈军中散布齐军惧怕萧磨珂不敢应战的消息。
一切与他预想的一样,萧摩诃果然上钩,不仅渐渐失了耐心,陈军中也生出轻敌之意。
他借机安排部署,兵分两路夹击,大搓了陈军锐气!
只是他刚胜此仗,正准备一鼓作气渡河前往寿阳城时,途中却收到陛下召他回京的口谕…
他不禁攒紧了拳头…
战事紧急,陛下这个时候召他回京,莫不是又在猜忌…
这样下去,此战危矣…
“殿下?…”
长恭闻声望去,正见郑氏手握串珠,立在门前。
他迎了过去,握住她的手:“你不是说要去妙圣寺闭关礼佛?怎么提早回来了?府里一切都好吗?”
郑氏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湿润:“有二哥他们照顾,一切都好。我一直心神不宁,前两日念经的时候串珠还断了,因为担心殿下,又听说陛下急召你回来,所以便也提早回来了…”
长恭将她拉入怀里,轻轻拍了拍她。
“殿下,前方战事如何?陛下何故召你回来?”郑氏抬首问道。
长恭锁着眉,摇了摇头:“来人只说陛下是体恤我身体初愈,不易操劳领兵,让我速回,战场之事会有人接替…”
“那殿下回来可有见到陛下?”
“尚未,我行至宫门前被拦了下来,之后淮阴王来传话说陛下正与南阳王游览仙都苑,晚些还要观看百戏,让我明日再去…”长恭说着,又不禁拧起了眉头。
近来,陛下对他的这个堂弟高绰倒是尤为在意。
只是自从陛下将高绰留在身边后,荒唐之事不仅更多,反而愈加凶残。
这南阳王高绰,是九叔武成皇帝的长子,虽比陛下早生几个时辰,但因非正室所出,被贬为次子,后来又被过继给十五叔汉阳王高洽。
他的母亲李氏,曾是魏孝静帝元善见的妃嫔,后来孝静帝禅让时求与妃嫔告别,其余妃嫔莫有感言之人,唯李氏诵陈思王之诗作别,曰:“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当时闻者皆为之哭,连去传旨的杨愔等人都有所动容。
二叔文宣皇帝登基后,将李氏赐给了九叔作妾,于是生下这个堂弟。
他自小顽劣成性,很多地方像极了小时候的延宗。
十多岁时,他留守晋阳,因为喜爱波斯狗,经常四处纵狗。
尉破胡因此出言规劝,结果他在大庭广众下挥刀乱砍,将几只狗斩杀,吓得尉破胡和周围的随从四散而逃,不敢再多言。
等他任司徒、冀州刺史时,时不时会让下人□□身体,扮成野兽蹲坐,然后放狗出来与之肉搏,最后下人多被狗撕咬吃尽,惨不忍睹。
因为任意胡为,他又被贬至定州。
一到那里,他就令宫人们汲取井水作后池,又兴建殿宇,在楼上用弹弓弹人。
平日里,他喜欢微服出行,喜欢无节制的游赏打猎,还常常任意施行□□,每每那时便与人云学文宣伯为人。
前些日子,陛下受人谗言,听说他在定州的府邸豪华,堪比皇宫,恰巧那时他在州路遇一个抱婴儿的妇人,将母子都喂了宠爱的波斯狗,陛下便借此下令将他锁来邺城…
“殿下?”
郑氏的轻唤声将长恭拉回现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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