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安葬,多少能弥补些心中的亏欠…
他如是想着,复打帘进了大帐,望着还在昏迷的兄长,暗暗叹道:“嫂嫂,你如此决绝,是因为觉得皇兄已经不在乎你吗?可若你看到皇兄现在的模样,还会忍心这样离他而去吗?…但愿你还活着,还能回到皇兄身边…”
第二日傍晚时分,宇文邕服下姚僧垣的汤药,又被多次施针后终于能醒来,并且可以开口讲话。
令宇文招吃惊的是,他醒来所问的竟不是嫂嫂,而是军务,还吩咐姚僧垣去传令他准备退兵之事。
等他回来复命的时候,姚僧垣已经将皇兄的目疾医治好,但皇兄依旧腿脚麻木,一足短缩,无法下地行走。
“安排得怎么样了?”宇文邕沙哑地问道。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皇兄令下。只是…”
“只是?”宇文邕问道。
“如今我军已经攻拔了近三十城,围攻洛阳已久,此刻若是这么撤退,恐城将不守,而且水军逆流,会影响我军的撤退速度。”宇文招分析道。
“三十多城除了王药城是要害,其余都弃了吧…此战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再难挽回,况且岐宁二州饥荒,吐谷浑也趁机来扰西境。若是在这里耗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放弃了百姓和故土,就算得了齐国又有何用?至于水军,让普六茹坚带人把船都烧了,他的队伍归到大军中撤退。另外,让毗贺突去安排断后之事,保证全军安全撤离。主营中的事情由你来负责,朕身体的情况务必对诸军隐瞒。”宇文邕有些疲惫。
宇文招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终究还是开了口:“皇兄,淮安嫂嫂…”
宇文邕静静转头看向他,许久才低头轻笑一声:“有消息吗?”
“已经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尸首…”
“是吗?莫不是她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可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为了逃跑都做了…”他声音里难掩哀伤,“再找两日,若还寻不到,恐怕今生我们真的无缘再见…”
“皇兄…”宇文招轻唤道。
“下去吧。”宇文邕摆了摆手。
宇文招见此,不再多说。
帐中只剩下宇文邕一人,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弯刀,凝着刀鞘上的宝石,那日的一幕又回现在眼前…
落儿,你这样决绝地离开,想让我一辈子都记住你,都活在对你的亏欠中吗?…
你比我更狠…
你连尸体都不想留给我…
我的身体大不如前,这一次病发,面对齐国将来的援助,竟然无能为力,只能稳定军心,暂时放弃伐齐的计划…
这一局是你赢了,若你看到我这样狼狈地撤军,是不是会开心,是不是能和我冰释前嫌,是不是就不再生气,也不会再这么想逃走了…
他自嘲地一笑。
现在想这些都太晚了…
他紧了紧手中的刀,没有察觉已有晶莹落在了刀把儿的红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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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急行,高阿那肱带着救援的队伍就要行到河阳。
保险起见,他没有立马救援,而是令人安营扎寨,远远观望起周军的动向。
傍晚时分,他正在营中品酒休息,遣去的斥候却带回来一个昏迷的人。
此人穿着周军的黑甲,头发散乱,满身都是黄土污泥,看起来伤得不轻。
他令人拿来几桶水,一桶桶浇下去。
水除了将她身上的黄土冲散,却没有起到其他任何作用,那人彷如失去生命的布偶般,依旧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看来活不了了,拖出去喂野兽吧。”高阿那肱失了兴趣。
“王,她好像是女的。”正在拖人的侍卫发现了异样。
高阿那肱闻言,随意瞥了一眼,突然走上前扒开女子凌乱的发丝。
当看到她脸的瞬间,他明显有些错愕。
此时的女子再不是当年那个光鲜耀眼,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她的脸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一道明显是鞭打所致,深入皮肤。
她穿成这样,恐怕是在周营中吧。
听说她去周国后受宠,如今这般模样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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