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跪伏在地,但番南和西夏的使臣却没有行跪礼。那头戴乌毡,身穿袈裟的番南使臣双手合十,而西夏的使臣将两臂交叉,手掌放在肩头,以示恭敬。
待御座经过后,文武百官才从冰冷的地上站起,跟在其后,由正伏虎门进入众清宫。
众清宫前的护城河里,摆着幢幢形似船坊的花灯。花灯通透明亮,衬出灯壁上雕刻的骨影。长庚认出其中一盏花灯船绘制的是《打渔杀家》的故事,它的船首装饰成龙凤的形状,兽口向外喷出水花。种种形状各异的花灯中,还有一类名唤“无影灯”的珍宝。它的灯骨由琉璃制成,因此不会在灯笼壁上显出笼影,给壁上所绘之画增添一份浑然天成的美感。
按照礼制,像长庚这般未行冠礼的皇子不能进众清宫,而是去西侧的大昭殿用膳。相较金碧辉煌的众清宫,大昭殿内显得冷寂。许多皇子都不在那里,而是去和自己的母亲过节。长庚草草用完正膳,将两个石榴藏在袖中,便离了席。经过众清宫门口的广场时,他听见大殿中传出的清幽乐声。大殿的纸窗上人影幢幢,像是舞女的影子,想来正是酒酣耳热之际。
长庚将众清宫抛在身后,向东五所走去,身后那仙韶清音,渐渐微不可闻。
长庚回到院中时,正屋一片漆黑。他推开屋门,却不见任肆杯的影子。
他低声唤道:“任大哥,你在吗?”
屋里一片寂静。两颗石榴从他袖中滚落,跌在竹席上。他跪在地上,借身后的月光把石榴捡起,放在木几上。
这时,屋门口走来一人。长庚抬头望去,看见一个背对月光的黑影。那影子不高,发髻歪斜在一侧,宽袍松散地披在肩上。
“刚跑了趟宣德门,和我猜的差不离,那群守卫喝得正酣,现在出宫最合适。”任肆杯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中。
任肆杯没有听见长庚的回应,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他走过来,在黑暗中凑近了瞧。“长庚?”
长庚把石榴塞进任肆杯的手里。“尝尝,”他掩盖住声音的颤抖,“于阗的贡品,你肯定没吃过。”
“等回来再吃。”任肆杯把石榴放到一旁,背朝长庚地蹲了下来。“你爬上来。”
长庚盯着任肆杯宽阔的脊背。过了半晌,他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手箍住任肆杯的脖子,爬到他身上。任肆杯猛地从地上站起。长庚连忙抓稳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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