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针与秒针正一格又一格,以蜗步缓慢移动。
宗一郎眉心紧皱,呆茫凝视附有行事曆及插笔座的大理石座钟。
这是学校週年庆的教师礼品,行事曆上以绿色原子笔圈起二十日,标明今天下午三点有文学系的两堂课。
彷彿呈现此刻的浮动心绪,他又拨下前额已被弄乱的髮丝,心头隐隐飘扬明美的亮丽笑颜。
还是趁早讲开吧,再延宕下去也不是辨法…
念头才悬浮,宗一郎便起身踏出教职员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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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个廊道又一个廊道,呼吸也随着曲折步伐逐渐急促,与意志相反的强烈逃亡念头,却不断缠绕并逼迫不已。
被厚重暗雾笼罩的走廊逐渐扭曲、变形成即将吞噬身心的巨大血口,宗一郎直觉就想拔腿逃离这场恶梦。
不行,他绝不能躲避。
他必须面对户川,为昨天的错误负起责任,两人好好谈谈…
感觉上漫长且艰辛的路途,却在倾刻间,便来到教室门口。
「……」到了吗?
再也熟悉不过的门槛有几个同学正进进出出,宗一郎心虚地歛低眼睑,凝视被母亲擦得发亮的鞋尖,强烈压迫感逼得呼吸失控般加促。
不行,不能逃避…
重新调整紊乱鼻息,宗一郎捏紧拳头再张开,拦住即将踏出教室的男同学。「请问户川明美在吗?」
认出宗一郎后,男孩霎过妒意及不甘的眸光,毫不客气交抱双手,有如一尊不动明王挡住通往教室的视野,不吭声,只是猛瞪着宗一郎。
对于男孩明显敌意感到不知所措,宗一郎略为困扰皱下眉头,斟酌须臾才再度开口。「请问户川明美在吗?我有急事找她。」
这次,男孩沉默了几秒,仍笔直瞪着宗一郎,却略显做作侧过身,朝教室喊了一声。「户川,杉浦老师找妳。」
他一喊,教室围聚的角落立刻引起骚动。
由于格守与学生之间保持距离的原则,宗一郎并不清楚户川爱慕他的事早就在学生及老师间传开。
这场骚动微妙地晃动坚定的决心,宗一郎强迫无视般挤出轻鬆表情,等待户川明美现身。
「须藤,谢谢你。」
乍听熟悉嗓音,宗一郎的胸坎立刻不安悸动着,被唤为须藤的男孩兇恶线条顿时柔和,换上爽朗笑脸,如此微妙转变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似瞇起双眼。
须藤一个侧身气。」
趁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宗一郎感觉得出掌心因紧张如果】..而泌出薄薄汗雾,几欲转身,奔离残酷的现实。
趁现在…
「杉浦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措手不及的熟悉身影立刻飞入宗一郎惊慌眼眸。
仍是相同的笑容及口吻,却不知是否因心境的转变,户川明美彷彿一夜之间破茧羽化成绚烂蝴蝶,微笑的晶润双唇瀰漫女人羞媚气味,总是灼亮的眼眸也飘动含蓄爱意。
在这一瞬间,宗一郎只觉得背脊渗出丝丝寒意。
伫立眼前的不再是他的学生,昔日单纯的女孩,而是彻彻底底的女人。
那是经由他的疏忽及暴行,毁掉以往和谐的沉重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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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一郎与户川明美并肩走着,一路上并未交谈,儘管不时有学生擦身而过,却始终无法融解横亘的沉闷气氛。
眼角不断瞥见娇弱肩膀,宗一郎微微皱眉,颇感不自在垂低眼睑,被阴影压落的眼睛偶尔颠簸过户川雪白的裙摆、足踝的轮廓,却稍稍沖淡先前强烈的存在感及忐忑不安。
几乎刻意似,将心思集中毫不相关的小细节。
从昨夜持续到凌晨的大雨,让饱含水气的地面变得泥泞且鬆软,前方积了几滩小水坑,得留点神才不致于踩到。
湿度骤降的凉爽空气,与花粉、泥地、草皮及树木味道缭绕成一股极好闻、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味。
随着意识流失,户川的存在感也逐渐驰逝。
宗一郎抬眼望向高高拱起的拱桥,彼端消失于金灿光芒。
隐约浮现不知目的地在何方、几近飘浮的不切实际感,彷彿只剩下他一个人踩踏在这条绵长且深邃的道路,踽踽独行。
或许眼前的一切、一切,仅仅只是场梦吧?
只要他稍稍闭上眼,再睁开后,这场梦境就将破碎、消散…
迟疑地收细惆怅双眼,遥远神情就像追寻眷恋时光般夹杂一丝丝期盼、一点点恐惧。
胸臆涌现的熟悉悸动让他不由自主抓紧右手,掌心缩屈的触感及体温流回难以言喻的宽心。
假如这是一场梦,是不是只要他不断走下去,就能看见最渴望、倾尽一生爱慕的人呢?
则将伫立在专属的光亮圣域,伸长手臂并摊开掌心,微笑等待他…
如同当日。
走吧,我们一起走吧,宗一郎…
宗一郎扯开细碎微笑。
然而每次落在泥地上的足印、肌肉牵动的重量却不时且无情地拉回恍惚眸光,足底的触感也从鬆软变成坚实的胡桃木铺面,铁黑色转为深红褐色。
他究竟走了多久?
这条路真的有尽头吗?他真的走得完吗?…他真的能在彼端见到朝思暮想的则吗?
「!?」
前所未有的恐惧骤然囚锢身心,宗一郎全身僵硬,一时间与户川明美错开,停伫在拱桥与泥地的交界处不动。
户川明美走了几步,似乎察觉到异样也跟着止步,转过身,发出极轻极细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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