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九知府说到做到,果然同着黄文炳三弄两弄便将宋江的案子弄得没了,但他却也没有就这么轻易放过宋江,借口宋江失心疯了,把他在囚牢中严加监禁,这一回宋江虽然吃喝都足够,却是不能出去,成日只圈在一个笼子之中,弄得他着实烦躁无比,但大难不死之余,却也不能再求别的。
这一日宋清来看他,见兄长正如困兽似地在牢房中团团转,平心而论,蔡得章算是对得起宋江了,这单身牢房干净通风,只是与外面街市江河宽窄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宋清见哥哥面色还好,黑中透亮,显然是蔡九知府特意关照过,因此伙食甚好,保养得不错,便也放了心,拿出一帕子物事递给宋江,道:“哥哥,兄弟这里有点银子,你留在身边打点,虽是相公有留意,但我们总不能不疏通,这便是纵然上面有活水,下面沟渠也要修。”
宋江接了过来,掂了掂里面的物事,倒颇有些分量,他叹了一口气,道:“辛苦兄弟了。兄弟,你在知府宅子里还好么?”
宋清脸上一红,点头道:“最近倒是还好,相公如今更信我了,时常给我些金银,他从前不肯给我钱的,只怕我跑了。府中众人也都待我好,除了夜里差事费力,我在那府里住得还算舒服。”
宋清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如今他倒是在蔡得章羽翼下待得习惯了,亮出一条身子缠绞收缩如同像在练赤光身下一般,却又有一桩在练赤光手中时得不着的好处,乃是那蔡得章对他不是一意压服,多少存了些怀柔之意。
自从把他完全抓在手里后,倒是格外体贴了一些,不再把他整日安放在自己卧房,不分昼夜让他随时伺候,而是在旁边耳房中给他置了一副铺盖,晚间偶尔也让他在那里歇息,白日不呼唤他的时候,他也可在自己房中自在悠闲。蔡得章又给了他好些东西,抽屉里放置不下,宋清便买了个樟木箱子装着,还拿一把小小的两鐄铜锁锁了。如今他身家可是与从前不同,只银子便成日十几二十两带在身上,腰上还挎着钥匙。
府中上下人等见蔡得章抬举他,谁不凑上来捧哄?都是清官人清官儿地叫,宋清抬眼望去,迎面的都是笑脸,他心里要做什么事,时常不用自己开口,便有人巴结奉承上来,在这府中除了蔡得章,俨然是一个小主子,再没个不顺心如意的。这乃是在内宅,到了外面衙门里来往的公人无论多高品级,见了宋清也都是满面赔笑,一口一个小宋官人,说话凑趣儿哄着他高兴。
回想从前,别说在练赤光那里,就是在宋家庄务农或者随着哥哥被江湖好汉们恭敬时,也没有这般体面,往日钦敬哥哥的人说得好听乃是江湖豪杰,说得直白一点不过是犯法逃家的人,都不做正经行当,跟着他们在一处,早晚被带到火坑里去,受他们敬仰又有什么有脸面处?因此如今宋清对兄长从前的作为倒颇有些不以为然,希望兄长与那些人远着些儿。
宋江点头道:“兄弟,你也休要怪他,哥哥被害一事倒不干蔡九知府事,都是黄文炳那厮三回五次点拨知府教他害人,这便是君是明君,臣是佞臣。你便在那里安心宁耐着,切不要惹事,否则可没有好处。”
宋清自然点头答应。
这时宋江忽然神秘而又得意地说:“兄弟,你可听说最近的传闻么?京师街市小儿童谣四句道:‘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耗散国家钱粮的人必是家头着个‘木’字,不是个‘宋’字?‘刀兵点水工,’兴动刀兵之人必是三点水着个‘工’字,不是个‘江’字?这个正应为兄身上。那后两句道:‘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合主俺宋江造反在山东。那蔡九知府以是忌讳我也,这便是不招人妒是庸才!太师公子也忌我三分!”
宋清听了大惊,忙道:“哥哥休作此想,这乃是造反杀头抄家灭门的勾当,如今我一家人都过得太平,哥哥虽是暂时不得自由,待我慢慢央告相公,早晚有放出来之日,哥哥千万莫要邪了心,这话若是与旁人说知,又是一场是非,我兄弟的安乐日子便从此到头了!”
宋江被宋清迎头喝止,脑子里也清醒了一些,暗想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赞成自己,反而视作祸水一般,自己若是真的干了,还不知他会怎样埋怨自己,不但不感激自己救他出苦海,反而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他的好日子,这又是何苦来?于是宋江一颗心也冷了下去。
这一天蔡得章府中又宴会宾客,前面厅上热热闹闹,后面一个小院子里一个青衣男子守着一个石桌正喝酒吃菜,桌子上还搁着一把洒金纸扇,不时便拿起来扇几下,倒也逍遥自得。
他喝了一杯酒,用筷子夹着碗里的东西正在嗍着,忽然有人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登时把那人吓了一跳,口中的食物也掉了出来。
他回头一看,忙站了起来,撅了嘴道:“相公,你怎的恁地吓人?倒唬了我一跳,差一点卡在喉咙里!”
蔡得章笑道:“是我的不是了,一时就没想到那里。不过你倒是也快活得紧,相公在前面大宴,你在这里一个人小宴,却也自在得意!让我瞧瞧吃的什么?螺蛳、藕丝、醉虾、酸萝卜,倒是别致!如今你也是餍甘饫肥,大鱼大肉都不动了,倒是成日尽喜欢吃这些小东西,前儿要了个面筋炒芦蒿,还让少搁油,昨儿又让厨房弄油盐炒枸杞芽儿,好在你如今便管着那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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