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留下他们。」算不清自己今日是第几次纠结著眉,听出他似乎思考方向完全错误的苍穹速度更快,话语方落,已然追上他的脚步,甚至出手迅雷的在他背後贴了张黄符。
这妖是怎麽搞的?哪来这麽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看见自己一身道袍不怕不说,还以为他才是食人魔?未免太本末倒置了些。
「你你你……」分不清是生气还是惊吓的口齿不清,硬是被人用符钉在原地的寒玉只得眼睁睁看著前头两个来不及跑远的孩子被苍穹一手一个的逮住後,同样被各自赏了张符钉在那。
「你知道他们是什麽吗?」没有理会他忿恨眼神的苍穹不慌不忙自包袱中取出只比巴掌大些的铜铃,摇了摇。
比风音还要拔尖的铃声划破寂静,犹如弯弓破风呼啸般刺耳,只见两个孩子目光转瞬间变得深沉,半垂著的眼睑下是一片深黯,比夜色还要黑的无边阒暗。
「你对他们做什麽!」看到向来老爱在自己身旁跟前跟後,活蹦乱跳的他俩活力骤失,就像失去生气的乾枯老干般直挺在那,寒玉眼中盈满焦虑,却无奈力不从心,连苍穹的术法都无法解开,只得著急的扯开嗓门大吼,「不要!不要伤害他们!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他没有朋友,除了凡天之外,他再没有其他朋友,而他俩是他踏入一心向往的红尘後,第一个结交的忘年友人,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就这样看见他们被来路不明的假道士给伤害?
可惜,他无能为力。
当他看见苍穹连摇了几声铃後又掏出一把写满咒法的黄符燃烧,向来好奇的他第一次没有对他凭空变出火舌而感到惊喜,有的,只是在符咒化为灰烬後随著阵突来旋风扶摇上云霄,两个孩子的身影在烟雾弥漫间益发透明终至烟消云散时,心头被人狠狠剜去一块肉的痛。
看著冉冉上升的炊烟,轻轻袅袅,寒玉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淌血,眼眶温温热热,彷佛有一种满溢而陌生的情绪随时会破闸而出,将他卷进另一种苦痛的漩涡。
穿过云雾,一脸没事儿人的苍穹踩著徐缓步伐朝他走来,那一瞬,当寒玉看见处於蒸腾迷雾中的他时,只觉得胸口紧窒,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再度袭上心头。
心很痛,很痛。
复杂的情感在心中滂澎奔腾,一时间无法承担这一切的寒玉顿觉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晕了过去,正巧倒向甫来到他面前的苍穹。
想也不想就出手接住他顺势倒来的身躯,苍穹再度因为自己的热心与面前不知昏到哪一殿去的不中用笨妖而拧起眉,完全不知该怒该恼,一颗心全放在不知是否安好的颛孙乐天与今日举止荒腔走板的自己身上,因而没发现,原先不断飞舞的六月吹雪,不知何时,停了。
佚千年(十一)
看看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什麽样的麻烦。
冷眼瞪著地上被人拿来泄愤,先後阵亡的茶器,苍穹抿紧了唇,飞快偏头闪过另一面因失去目标而撞墙破碎的倒楣铜镜後,决心只忍受这麽多的他,赶在面前身子看似单薄,却力大如牛的人咬著牙扛起妆台小桌,使劲吃奶力气瞄准,朝他砸去之前,飞快出手,疾如风地来到脸上交织著怒气与懊悔的人跟前,动作迅速的又赏了他多天下来不知道是第几张的黄符。
「……闹够了没?」打从醒了之後就天天砸这砸那,摔东摔西,敢情他当自个儿的银子是不必花力气挣的?照他这种发泄法,不出十天,他们就要被青筋直冒却碍於他俩有出钱赔偿客栈损失的老掌柜,名正言顺的扫出门!
「次次都这样,你这无赖!」犹在气头上却苦於不得动弹的寒玉巴不得能用眼神将他凌迟死!看看,这是什麽样的道士?没有仁心,没有人情,没有怜悯,冷血孤僻,外加性格严峻的要命──为什麽,连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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