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晨假意愕然,实则心中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他着内衣,斜斜靠在沉香亭的廊柱上,仿佛还带着淡淡的酒意,未曾完全清醒。
妙空不动,这长安数千万人,钱晨也没有本事把他找出来,倒是一步绝妙的棋,所以只能钱晨先动手,昨夜闹出那么大的风浪,妙空若是还一无所觉,反倒配不上他灭门楼观道幕后黑手的身份。
钱晨等人虽然换了一张脸,但是这几天他们跳的那么高,妙空怀疑上李白、裴旻并不出奇。
推出这样一枚棋子来试探,当真是惠而不费。
钱晨原本还在犹疑,太上魔改的未来里,李唐是否还会有李白这个人,在那小官念出清平调·其二的时候,他释然了。太白居士不愧千古fēng_liú,就连不知来自哪个时代的妙空,居然也听过他的诗。
现在无论李白是钱晨所伪装也好,是真正的李白也罢。
妙空只用了一首诗,便让‘李白’这个身份陷入了困境,因为自己能跻身于千秋宴,靠的是玉真公主的提携,以及贺知章这般重臣的欣赏,虽然妙空未必知道玉真公主是自己的队友继承的因果之身,贺知章也是因为长安大劫,才与自己成了同路人。
但只要将自己的名声全部毁了,在玄帝面前,在一众郡王大臣面前成了一个笑柄,今夜的千秋大宴,自己无论有什么筹划,也要毁于一旦。
而妙空付出的,只是一首诗,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他自己依然隐藏在重重幕后,没有露出一丝马脚……就算这次的谋划失败了,他也能试探出在太子身旁的李泌,倒是出列道:“魏晋之时,谢玄于建康设宴。宴中也有一位李白,李太白,剑惊四座,留下了‘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九洲’之诗。”
“后由高僧贯休补全此诗,全诗为‘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玄帝哑然失笑道:“李白,难道你还想说,你就是当年那位谢玄的座上客不曾?”
李泌面色一肃,眉头紧锁,脸皮微微跳动,很是想提醒玄帝一番,但又强行忍住了。
钱晨笑道:”未必不可?陛下,天机可测,神通莫测。昔年袁天罡所留推背图,上书女帝之事,也在武周之前。比起来,我今日所作之诗,出现在昨日的一张纸上,又有什么了不起!“
玄帝指着钱晨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齿……“
又转头问那小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官俯首道:“下官大理评事,元载!”
“原来是那位著名的六百石花椒相公……”钱晨心里嗤笑道:“你一全唐诗上,只留一首别妻王韫秀的文渣,不去吃你老婆王韫秀软饭,巴结宦官李辅国的大腿,想来抢全唐诗留下中九百五十三首绝作的诗仙李太白的风头。”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贺知章冷声道:“元载,你身为大理评事,素无文才,乃是决狱断案之官,实在很难令人相信。”
元载道:“铁证如山,贺监纵是不信,也难以说服天下悠悠之口。”
司倾国冷声道:“你既是大理评事,今日沉香亭内不是诸位郡王,就是文学之臣,如何让你混了进来?”
元载笑道:“下官侥幸混入其中,公主难道还要赶我出去吗?”
一旁看了很久热闹的王维突然开口道:“元载也说了半响,该轮到李白自辩了吧!”
钱晨摸了摸酒杯,正在想着自己要不要也来一次,李白斗酒诗百篇,就见那元载起声长笑,面上尽是讥屑神色,道:“既是贺监,公主疑我文才,那我便先自证一番!”
说罢,他便提笔在沉香亭中,落笔白壁,挥毫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在玄帝示意下,轻声念诵此诗的高力士,清朗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沉香亭壁前,元载举笔疾书,挥毫如云,只这第一句写出,便叫贺知章变了脸色,诸多郡王与文学之士,心中已经有些认定李白这诗是抄的,望向钱晨的眼神便有些古怪,王维更是带着一丝厌恶。
待到‘乱我心者……“这一句,宁王已经拍手叫了一声:“好!”
贺知章,李泌,司倾国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宁青宸都有些担忧,回头看了钱晨一眼,只见他凝视这诗壁,眼中有种说不出的神色,只有燕殊,却依旧还是信任着钱晨。
眼中全无犹虑,看着元载的目光,只有冷笑的讥讽。
写到“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之时,玄帝也露出了笑容,开怀道:“好诗!果真是蓬莱文章建安骨,有小谢的风韵啊!”
杨贵妃却凝视着钱晨,嘴角勾勒一丝神秘的笑意。
她似乎并不怀疑这首诗是谁做的,更多钱晨有信心……
钱晨这时候,则在心中叹息道:“抄穿越者的诗,让穿越者无诗可抄……妙空啊!你这一首绝杀,真是算尽了!就算我再斗酒诗百篇,也还是两个文抄公现场飙诗,场面难看的不行!”
“我这般风雅之士,是绝不丢这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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