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年来她和白维扬见过太多浮浮沉沉起起落落,对于仇恨,他们已经看得不那么重了。况且最后韩退思把事情都告诉了他们,他们也给他留了一条生路,他们和韩退思之间的仇恨,也该告一段落了。到了现在,相比于落魄江湖间的韩退思,岳知否更嫌恶的是出卖靖安司,诬陷宁微,如今还靠巧言令色当上皇上身边大红人的杨晓镜。
这个宁微显然是杨晓镜找了个身材相仿的女人,经过一番粉饰之后假扮的。在“宁微”被抓回来之后,主簿宁栩表示自己为有这样一个刺杀左尚书仆射的女儿而感到耻辱。他自己上书请求降职,同时恳求朝廷尽快处死自己这个不肖女儿。很快,关于“宁微”被绞死的传言就在京里流传开来。至于那个“宁微”到底有没有被处死,死的又到底是谁,没人知道。
那几天正好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既然凶手已经被处决,杨晓镜就向皇上提议,请求尽快安葬韩退思。韩退思在府里养病的日子里,京里到处都在传,说他骄横跋扈,专权僭越。在那段时间里,皇上不知道收到多少份弹劾韩退思的文书。在这样的情况下,杨晓镜竟然向皇上提议说,韩退思虽然做过许多错事,但他到底在抗击南方卫国的入侵时作出了巨大贡献。如今他已经死了,为了激励更多的人才为国献身,他们还是应该以对丞相的礼节,厚葬韩退思。皇上同意了。
本来还害怕朝廷会继续追究下去的韩家人,听说这个消息,立即松了一口气。皇上不仅下令厚葬韩退思,还让韩家受连带而被暂时撤职的其他人统统官复原位。朝廷这摆明了是特赦,韩退思的死虽然还有很多蹊跷,但谁还会这么不识时务,再去深究?于是,这件事情就被压下去了。
韩退思葬礼当日,朝廷里品级稍高的官员,基本都去了。就连宿敌白维扬,也带着岳知否和洪青到场。三个人看着远处那口棺木,心里都在想,这里面到底躺着什么人?还是这里面根本没有人?
但真相是什么,已经没有人会去追问了。那口装着许多秘密的棺木,连带着韩退思时代的辉煌,统统被掩埋在黄土之下,再也不得见天日。
忽然被白维扬这样一问,岳知否便想得怔住了。她厌恶杨晓镜,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杨晓镜的确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这么大一件事,牵涉到那么多的势力,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住了。
想着想着便又想起韩退思临走前对他们的警告:“他在靖安司十几年,他清楚你们家的一切。他知道你们鄙薄他的为人,是不会与他和解的,他日你若得势,他必然会企图用他手里的所谓罪状,在背后害你。”
她想得入神,全然忘了刚才她还在和白维扬讲话。她回过神来,才答道:“他是死是活……”话说到一半发现发问的白维扬抱着枕头,早就睡着了。
岳知否哭笑不得,只好推他:“白维扬!”
白维扬从小到大都爱睡懒觉,多年来早就掌握了对付叫他起床的人的绝招。他煞有其事地“嗯”了一声,眼睛都不睁那种。
然后过了一会儿,相府里的人又看着他们的白四公子拎着帽子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岳知否在门口那句“路上小心”都还没说完,白维扬已经跑没影了。她倚在门边,看着他远去的方向,不知不觉嘴角便轻轻地扬起。虽然白维扬睡觉非要抱着她,早上还赖床的习惯真的很烦,但再一想,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能这样在他温热的怀抱里醒来,都能推他晃他把睡眼惺忪的他从床上铲起来……似乎还挺好。
就在她看着街道自顾自微微笑着的时候,洪青走了过来。靖安司里的密探走路没声音,岳知否回过神来的时候,洪青似乎已经站好一会儿了。他双手环胸,斜斜地睨着她。
洪青每次不合时宜地出现,脸上都是这个表情。虽然见过太多次他这样子,岳知否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没说话,倒是洪青先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墙边,也靠上。他微微仰头,看着门洞里剪出来的一片蓝色天空中,几只鸟雀欢快地互相追逐。他唤她:“知否。”
“嗯?”
他扭过头去,看着她,小眼睛又眯起来:“你知道我每次见你站门口等他回来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岳知否“哧”地笑了:“谁知道你想什么。”
洪青伸了个懒腰,眼里有笑意:“我在想,我家那个,这半年来是不是也常常这样站在门口,看我到底来了没有。”
岳知否闻言,回过头去看他。仔细一想,去年冬天似乎听洪青提过,他有一个未婚妻,但到了正月,他就没再说过这件事。岳知否都把这事给忘了,此时听他再提起,便问道:“你家那个?……我记得你就说过一两次,此后就没了消息。”洪青偏过头去看她,无奈地笑了笑,道:“当然没了消息。正月里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靖安司有内鬼,只不过没想到会是杨晓镜。那时候我总觉得也许要出事,怕拖累家人,我跟外面的书信都断了。”
说到这里,他轻轻挑了挑眉毛,一双小眼睛闪了闪。“还好那些糟心事都过去了。就上两旬,我才敢回她那边走了一趟。”他看着岳知否:“诶,你和羊要不要也去我们家坐坐?就在盈都,离京畿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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