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请问。”朱慈烺知道,挑刺的来了。
“我朝自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就明定,凡商税,三十取一,过者以违令论,厘金税沿途收取,恐有超过三十取一的嫌疑;况且厘金税加重商人的成本,商人为了牟利,必然提高商品的价格,将厘金税转嫁到百姓头上,到最后,受害的还是百姓。如今天灾人祸不断,百姓已然十分困苦,再加厘金税,百姓恐难以负荷,还请殿下三思。”林欲楫一头白发,说话颤颤巍巍。
朱慈烺恭敬回答:“老先生可能有所误会,太祖祖训三十取一,指的是一次,而不是多次,不然崇文门和临清卡岂不已然违反太祖祖训了吗?”
“崇文门和临清卡一南一北,相距千里,两处都能收到,却也是难。”林欲楫皱眉。
“但也不是没有!”
林欲辑嘴唇紧闭了。
朱慈烺继续道:“厘金税一百取一,即使是奢侈品,也绝不超过三十取一,因此,绝没有违反太祖的祖训,至于商人会不会把厘金税转嫁到百姓头上,当然是会的,不过除去粮食和布匹,其他对百姓的影响应该是微乎其微,最最重要的一点,商人多收十两银子不会造反,然辽饷多收一两,农民就没有了出路,增商人税赋,减农民负担,正是合适。”。
“羊毛出在羊身上,无非还是盘剥百姓!”林欲辑叹。
这一点,朱慈烺承认。
“是,但感受不同,一个是直接,一个是间接,物价高了,百姓首先怨恨的是奸商,但辽饷收多了,百姓的怒气却是直接冲向朝廷,两害相权取其轻,何况不是害,而是利,废辽饷开厘金,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朱慈烺尊尊敬敬。
林欲辑摇头道,忧心忡忡:“殿下动辄说利,老臣不以为然。商人也是我大明百姓,何以要对他们苛捐杂税?我大明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此亡国之道也,老臣以为,厘金万万不可开!”
御座上的崇祯和朝臣们都变了脸色。
亡国两字,也就林欲辑这种即将致仕、无所顾忌的老臣敢说,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是犯忌,都要被严惩。
朱慈烺也微微心境,这老头还什么话都敢说啊,耐着性子,尊敬解释:“老先生差矣,厘金税决没有劫掠商人之意。就如辽饷不是劫掠农民一样,都是迫不得之下的财税之策。辽饷自万历年到现在,已经收了几十年了,天下百姓苦其久矣,已然不可再持续。既然都是我大明百姓。那就应该承担大明百姓的义务,农民家中无有一物,再逼他们纳银就是在逼他们造反,商人多银,此时不正应该拿出银子,以解国难吗?局势稳定了,天下太平了,他们的财产不才能保存吗?还是那句话,商人出十两银子不受影响,农民征一两银子就没有了活路,一户商人可救十家农户,老先生为何厚此薄彼,只看到商人多出的那点小钱,却没有看到农户家的苦难呢,这难道是圣人的教诲吗?”
“这……”林欲楫一时语塞。
朝堂一片静寂,所有人都咀嚼太子这番话。
一户商人可救十家农户,若是这样,倒也不是不可。
“厘金税可行,臣附议!”寂静中,林欲辑的副手,礼部右侍郎蒋德璟忽然站了出来,但不是附和林欲辑,而是赞同朱慈烺。
蒋德璟,字申葆,晋江人,天启二年(1622)登进士,蒋德璟有才能,且性情耿直,原本是一可以托付重任的重臣,但可惜他是东林中人,且现在在朝的东林人中,数他官职最高。因此朱慈烺对他不敢太过亲近。
吴牲和蒋德璟同为右侍郎,但礼部是六部之首,因此,吴牲地位不及蒋德璟,何况现任的礼部尚书林欲楫马上就要致仕了,如无意外,蒋德璟必然接替林欲楫,高升为礼部尚书,因此蒋德璟是朝中东林之首。
但蒋德璟并不是东林领袖,现在的东林领袖是即将入京的左都御史刘宗周和赋闲在家的江南钱谦益。
东林人传统,历来并不以官职为尊,东林创始人顾宪成只是一个小官,但却不碍于他的大儒和领袖地位。声望才是决定能否成为东林领袖的唯一标准。当然了,声望够,官又大,那就是无可厚非的领袖了,崇祯元年的钱龙锡,后期的范景文和倪元璐,都是两者结合,被崇祯帝捧起来的东林领袖。
而钱谦益始终不入崇祯的法眼。
甲申之变中,范景文和倪元璐都以死殉国,
有人说,东林党人在崇祯皇帝死的时候无人死节,那是大错特错的。
蒋德璟虽然不是东林领袖,但在朝中的东林党中,却有足够的影响力,这一点和吴牲完全不同。吴牲虽然也属于东林党,但却是一个孤鸟,严格来说,吴甡只是一个戴了东林帽子的愤青而已。
蒋德璟是朝中东林之首,他的表态,隐隐是某种风向的转变,
林欲辑皱起眉头,蒋德璟这是在拆他的台啊。
朱慈烺暗暗点头,蒋德璟还是有点见识的。
“臣附议!”
“臣反对!”
反对和赞成的声音在朝堂上响成一片,争执不断。但总体来说,赞成的还是比反对的少。
口风如雨,朱慈烺站身其中,感觉像在被口水洗澡。
“殿下,臣有一问。”又有人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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