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天辟地以来,世人总把征服巅峰当成伟大和成功,到头来以白骨碎尸堆砌出更庞大的一座山,以尔虞我诈争夺着通往山顶的要道,却终于只能一览众山小。永远没有人比山脉雄伟壮阔,终只可身陷此山中……
刀枪碰触的那一声鼓震,林阡犹如单骑深入枪林,任由着这强烈的感受将自己紧紧包围,他知道,一入此山,再难逃脱,顺着枪尖看去,努力地看去,看见的是自己的饮恨刀锋,再怎样快意纵横,也始终离不开这巍峨群山——他只是一个侥幸到半山腰以上的刀客而已,没有出口,却更没有后路!
寒泽叶冷静地看着饮恨刀沦陷在浩瀚枪林之中毫无踪迹,自是刚刚出手败局已定,奇迹能够出现的地方全部封死,回转头去看对面击鼓的金兵:不错,薛无情既不是要林阡同他较量,也不是要看看林阡马上功夫,他要的,是“三通鼓内,林阡战败”!
林阡适才遭遇贺若松内力大损,一通鼓内抱守元神、只守不攻,恐怕体力已是消磨殆尽,更何况他的马上功夫,不及薛无情谙熟!两通鼓内林阡若还活着,亦是身受重创,伤痕累累,气息奄奄,三通鼓……他的麾下们,怕早已弃甲曳兵,继而全军覆没了!
未至片刻,林阡已然体力不支,刀法凌乱,呈挨枪之迹象。随着战马不断更转变换,众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哪一个是林阡,哪一个是薛无情,空余一支枪,一双刀……
没有复杂的招式,却是林阡有史以来败得最快的一场战斗!他坚持着不战败,却听见自己的鼻息越来越不均匀,心情愈加沉重。薛无情的枪,宛若平地游龙,衔山吞江,如若说林阡之刀乃霹雳震九州,那薛无情之枪正是遥赏齐州九点烟的泻水之海,比他饮恨刀更加苍茫无涯!
不知何时,林阡臂上掠过一阵凉丝丝的刺痛,中了第一枪,便无法抗拒下一枪的来袭,凭血肉之躯,实在负荷不了!
余光里白花花的浮影,重合交叠飞速流转,他的肩渐渐地像被两只无形大手狠狠往下按,热风炙烤着他的伤口,烫下他的血——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这一叶经历大风大雨的扁舟,怎敌得过侵吞无数巨帆的海浪!
可是因为有压力,才证明臂和肩安全地存在于自己身体,他还没有彻底失败——林阡满头虚汗,放弃了攻击,靠着仅余的一丝气力从自己身体各个角落调用着,而薛无情面对着筋疲力尽的自己,却正是游刃有余,势如破竹!
林阡什么话都讲不出,什么事也不可分心去想,然而就算他方才未曾参与和贺若松的激战,恐怕也无法三通鼓内不败!
为何这一通鼓,遥遥无期,屡盼不完!林阡心头亦是鼓声大作,虚弱之下的大费体力致使他极度焦躁,寒泽叶清楚地看见枪尖红色的血迹,明白林阡绕来绕去还是终究在死胡同里面出不来,前途当真是零落星火、黑暗轻幽……
寒泽叶微微皱眉;我若是参战,必定能帮主公缓解不少体力,亦可抗衡薛无情、一举两得,可若是以二敌一,无异于否定主公实力、削弱己方士气,而此一役,抗敌根本便在此二字——士气!!
失神瞬间,寒泽叶又听得一声熟悉鸣响,同时唐羽惨叫一声,泽叶循声望去,不由得情不自禁,也跟着微呼——
他不知那一刻自己脸色是惨白还是灰黑,他也不知道当时他眼神里有没有透露出他内心的怖惧……他只记得,他忐忑着短刀谷少了林阡会是个怎样悲惨局面,那一枪下去,林阡立刻血溅当场,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最害怕的情景在最抗拒的刹那没有预兆地惊现,他喉头被勒紧了,他想到了太多以后的事情,可是无论哪一个以后缺了林阡都是不成立!
什么是终点,什么是尽头,什么是结束,什么是坟墓?!
阡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崩溃和死亡,也从来没有如此这般绝望和自弃,明知不可能胜却心有不甘,不甘却又没有任何分寸和把握!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伴随他一生一直苦苦纠缠的踌躇和坚持,忘记了他手中已经再难握动的饮恨刀,忘记自幼就经历的战场上每一个似睡又醒的夜晚、到底是什么支撑他活了下来;忘记每一夜流淌的空气和月光还有投射在地上他唯一的影子、随着年月的蔓延慢慢地渐渐地不停变化……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才是死亡,疲惫、荒凉、凄寒、无奈、脆弱、孤独、苦涩、痛恨……原来就算有再长远的打算,再窝心的梦想,或者再多再累的负担,再高再险的路途,他依旧可能活不到明天,他依旧只是身不由己被生死愚弄,他渺小不过,他杀得了再多的敌人,也还是在通往被杀的绝路上,追逐着一场无止境的噩梦,他只是风中一粒尘埃,沙里一颗碎砾,来不及辨明方向便飘荡远去,瞬间沉没;他只是一簇稍纵即逝的火苗,来不及点*幕就消亡,尸骨无存!他在这条路上多久了?五年?十年?二十年?不知多遥远了,从他坚定信念那一刻起,他淡薄了生死界限,任何打击都侵蚀不了他的坚定,他疯狂地热爱战争,他不懂这种赌命其实是目空一切的狂妄!当他把一切,所有,他整个人,整颗心全部压轧在拼杀之中,为何单单记不起他一腔灼热的鲜血,终于不敌一只普通的枪尖,一把平凡的战刀?!
人空有躯壳,器徒存利刃,然人可驭器,偏亦易毙于器。他们这群以征服天险为己任的高手们,总是要忽略这一点。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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