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齐若梅把话说完看着对面扯着春卷边听她讲话边吃东西的齐管竹,他看上去毫不在意,轻飘飘投过来一个眼神肯定了她的猜测。
齐若梅哑然。
“你……”不恨她吗?她不敢问,这种事要怎么回答呢,上一辈的恩怨没必要再重提,她刚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话又绕回到最常谈的事情上,“真的不打算要那笔钱吗?”
不等齐管竹回答,齐若梅又补充道:“我哥……你爸爸他其实不容易,”她双手纠缠在一块,“他其实很在意你,希望你成才,这笔钱姑姑希望你收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尽量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我吃饱了。”齐管竹当做没听见,椅子错后发出声响,他起身身后响起齐若梅的声音,“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你就当做这是他的赔罪,你收下,你收下我心里也好受点。”女人说完掩起脸,疲惫的一声叹息,她怎么会不知道。虽然没有看着齐管竹长大,但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怎样的人,他给孩子带来多大的压力。
那里面有爱吗?她不知道。拟定遗嘱的时候齐岩松又在想什么?他是不是想到这个一直被他严苛对待的儿子,想到自己始终亏欠着一份父爱……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齐管竹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液。
没人知道。
人死化灰,之后的一切全凭猜测。
从饭店出来后齐管竹没有立刻返回学校,他去酒吧,这一次是做客人,坐在吧台上灌下一杯杯辛辣的液体,喉结上下滑动,透明的酒液顺着下颌流至脖颈,随呼吸起伏跳跃,男人眼里有一道光,微弱、细小,明明灭灭闪耀,危险又致命。
有人跃跃欲试想去搭讪,相中齐管竹的长相,看中他身上凛冽不羁的气质,想要拥有一个梦幻的时刻……却被一通电话扰了美梦。
男人接了电话,不带丝毫留恋地踏出门。
齐管竹到宿舍的时候齐莠已经吃完一袋薯片,坐在他哥的铺上腿卡着床栏摇晃穿鞋的脚。
“齐莠,我说多少次穿鞋不许上我床?”齐管竹走进去,拽掉齐莠脚上的一只运动鞋,白色袜子包裹少年的脚面,齐莠把另一只鞋也踢掉,盘起脚坐好,耸耸鼻子像嗅食的幼兽,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又去喝酒了。”
“关你屁事。”齐管竹说着拉开椅子坐下来,仰头看着霸占他床的小鬼,敲敲桌子,“给我下来。”
“不。”齐莠说着还揽一揽自己的脚踝,双手把着小腿,“我等你半天了,你才回来。”
看吧,他的弟弟,脱口而出任性的话,好像全世界人都应该为他停住步子。
齐管竹自然知道什么法子能治他,一只手半搭在下巴上不再回他的话。
静了一会儿,齐莠主动下来了,踩着他的拖鞋嘴里还犟着:“你以为我想来?妈让我问你下周长假回不回去,你最好别回来,回来妈又要念叨我。”
“我猜你电话没丢?”
齐莠没声了。
“发条短信不就好了?干嘛特意过来一趟?”
同寝室的胖子探出头来,“哎,齐管竹你少说你弟俩句,一会儿又该……”哭了。
齐莠没哭。但比哭还令人心疼,他抿起嘴角,眼角发红,垂落下的短短发丝盖不住眼睛。
齐管竹侧过脸观察,齐莠低低哑哑说了声“滚”。
齐管竹自然没有滚,从椅子上起来,把弟弟按在座位上蹲下身给他穿鞋,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齐莠,鞋带绑好了拍拍他的脑袋,“行了,别偷偷给我抹眼泪,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齐莠抬起头,“是妈让我来的,你以为我愿意来?”他说那些不成熟的话,发泄自己的情绪,丝毫不管会不会伤到别人,“你躲着我干嘛,你以为我乐意见你?”
齐管竹叹了口气,手掌按在弟弟的脑袋上,“知道了,下周是吗?我不知道我这边什么情况,要是回去我会提前说。”
或许不会全世界的人都为齐莠停下脚步,但是他的确会为了齐莠停住脚步。
为了他的弟弟,眼前这个什么都不知道仅凭自己心意行动的少年,齐管竹愿意当被憎恶的对象,当不通人情的哥哥。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齐莠哭。
齐莠走后,宿舍空下来,齐管竹靠坐在椅子上,对铺的胖子再次探出头,“怎么,心情不好?工资又被扣了?”
“没。”
他坐不住,半小时后出门打算去操场跑步却在宿舍门口看到坐在楼梯上的齐莠。
“你怎么没回去?”齐管竹远远叫了他一声,齐莠肩膀一抖。
齐管竹走到他身边,发现齐莠在偷偷哭。
“怎么了?”齐管竹坐到他旁边,犹豫半晌还是问出口,是自己都没想过的温柔语气。
那是第一次,在他们互相找茬争吵这么久后第一次,齐莠示弱了。
“你、干嘛怒气冲冲地进来?”齐莠开始告状,“你吓我一跳。”
齐管竹小小迟钝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情绪不好吓到弟弟了,“那不是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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