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明德兄就住此间吧,地方狭小,也不知你能不能住得惯。”伏波带着陆俭下了船舱,指明了住处。
因为他们乘坐的是林家的船,船舱里只有四间能住人的仓房,各个都狭小的可以,像陆俭那样的身高,连腰都直不起来。
陆俭笑道:“贤弟这是小瞧我了,之前在交趾时,蚱蜢船我都睡过,跟着商队摸爬滚打十几天也是常事。有间屋住,还有什么嫌弃的?”
伏波挑了挑眉,还真是被他那锦衣玉食的模样迷惑了。也是,一个十五岁就离家打拼的人,又有什么苦不能吃?
既然不挑住处,伏波就换了话题:“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喊我就行。航程上不用担心,七日左右就能到罗陵岛附近,不会延误登岛时间。想吃什么可以提前说,我让人准备。”
这可真是宾至如归啊,陆俭叹笑:“这些都是小事,贤弟自去忙,不必管我。”
毕竟是出海,身为赤旗帮的首领,伏波又岂能得闲?他怎么说也是坐过船的,这些琐事就不必麻烦人家了。
伏波也不跟他客气:“那行,我先去安排操练。要是舱里待的闷,就上甲板逛逛。”
虽说战术有了大体安排,但是袭扰战和攻坚战都还要细细谋划,想出面临不同情况的应对方法。这些事都要她亲历亲为,还要盯着船队,看孙二郎是否能指挥好旗舰,一堆事儿等着呢,哪有闲工夫陪客。
又交代两句,伏波就出了船舱。陆俭则命人稍稍打理了房间,就叫来了陆三丁问话。
“这船队,你瞧着如何?”虽说有意开辟海路,但是陆俭对于船队并不是很了解,也没坐过几次海船,自然要听听手下的意见。
“家主,这船队真是刚建起来的?看着不像啊!”陆三丁早就憋了一肚子话,赶紧答道,“我瞧着船上诸人全都训练有素,分工井然,根本没有寻常渔船的杂乱。船尾还有一处放着竹矛、刀盾等物,显然是用惯了的,恐怕这些船员也都能上阵厮杀。这还不算完,每艘船上还都有旗手,有鼓号手,时不时就能瞧见大船上有人摇旗传讯。那大船的桅杆上,还有一处类似望塔的小台,应当是预警用的。这手段可不是一般人会的啊!”
陆三丁不过是个家兵头领,并没有率领大军的经验,但是他也知道迎战时传讯的重要性。能想出操练的办法,而且让几艘船都学会,这又是怎样的能耐?若说是一个积年的船帮能如此,他还能信。但是一个新成立的船队就能如此,可就让人惊诧莫名了。
听陆三丁仔仔细细说完,陆俭缓缓颔首:“能出强兵,必有名将。伏帮主怕是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这段时间你就听他调令,切不可莽撞妄为。还有……”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等回去后,查一查邱大将军可有出逃的子侄?”
之前那场较量,让陆俭确定了一件事:伏波乃是将门出身。
风度、气质兴许能迷惑旁人,但是手上的功夫是不能作假的。那种一击杀敌的身法,放在任何一家都该是不传之秘,是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的本事。而陆三丁提起的旗语、鼓号,更是军阵中常用的手法。只有世代领军的将门,才能教出这么一个如此精才绝艳的少年人。
出身将门,会水战,善用兵,才思敏捷,有勇有谋,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沦落海上,成为一个船帮的主人呢?
陆三丁眼睛一下瞪得老大:“家主,你是说……”
陆俭面色平静:“也许是我猜错了。”
邱大将军可是被灭了满门,如果真有出色子侄,岂能容他逃脱?而且那人的性情也有些对不上,哪个有血海深仇的少年,会如此洒脱?
陆三丁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可若是猜对了,那不就是朝廷钦犯……”
陆俭呵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以为吾等又是在做什么?”
陆三丁愣了下,突然羞惭的低下了头。他们可是跨国建立了粮道,如今还跟两个匪帮勾结,想要称霸一方,经营海路。这放在皇帝老儿面前,又跟钦犯有什么区别?人家邱大将军好歹还是冤死的,他们可真是被吊死都不怨啊!
陆俭挥了挥手:“就是查查,不要声张。不论是还是不是,伏帮主都是吾等盟友,是须得拉拢之人,不可轻慢。”
当然,如果伏波真跟邱大将军有什么牵扯,对他而言也不是坏事。镇海大将军的身份太特殊了,即被朝廷忌惮,也被海盗痛恨。如果传出风声,说不定连赤旗帮都要面临存亡危机。这是一条软肋,也是一道绳索,可以缚住那神骏的龙马,任他驱驰。
毕竟飘零海上,也需要一个靠山不是?陆俭唇角微勾,露出笑意。
※
船舱里没放货物,就算站了十来个人,摆上了大桌,也不觉得拥挤。不过那张大桌上摆的并非酒肉吃食,而是一个沙堆起来的岛屿,上面还插了几支小小的旗帜。
“这是战前最后一次复盘,任何人有异议,都要立刻提出来。若是没有问题,就照计划行事。”站在沙盘前,伏波肃然说到。
经过六天航行,船队已经来到了预定海域,孙二郎刚刚受命,带着旗舰和剩下的船返航。而他们则要准备转向,不出意外的话,明早就能抵达罗陵岛。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十五月圆,也就是预定的时间。因而这次的战前会议,就相当重要了。
再怎么新奇的沙盘,看上几天也就没了新鲜感。众人齐齐应诺,只等帮主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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