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给你煎的药汤不算左证?”
“药汤被我倒掉了,即便是没倒,也没有人能够左证是王氏亲手所煎。”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县尊也不是糊涂之人,定能将王氏绳之以法……”
“六郎说得没错,此事万万不可张扬。”
沉吟了半晌的孔常突然打断了妻子的话,“别说没有左证,就算有左证也不能告官。”
“妾杀嫡子这种事情,只要传扬出去,必定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到时休说丈人和六郎,就连整个韩家也要颜面无光。”
“丈人年迈,暂且可以不用管他,但六郎尚且年幼,而且还未曾婚配,若因此事误了他的前途姻缘,岂非得不偿失?”
孔常一番话,说得韩嫣哑口无言。
这个时代,人们将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为名声而自尽者不知凡几,这个道理她自然也明白,只是刚才气得慌了,才没有仔细思量其中的利弊。
她盈盈施礼道:“夫主教训得是,是妾失了方寸,差点坏了大事。”
孔常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韩端说道:“六郎,当务之急,是要将丈人从狱中救出来。”
“只是依我看来,此事并非那么简单。县中的贼曹史孔台是我本家族人,丈人已经被捕三日,于情于理,他都应当知会我一声,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其中定有我等不知道的蹊跷。”
孔常是会稽四姓“虞、魏、孔、谢”中的孔家子弟,虽然只是远支,但在山阴县中人脉却是极广,连他都没有收到消息,可见官府将此事封锁得极严。
但韩端却只是平淡地道:“姊夫,此事的内情我已尽知。”
“阿爷私开矿冶一事在会稽本属平常,若是没有王氏勾结刘广夏去衙门出首,官府根本不会主动来追查,如今官府抓了阿爷,其实只是借机行事,想要让阿爷攀诬别人。”
“难道是山阴令韩延庆从中作祟?”
孔常皱着眉头,不解地道:“韩延庆与石塘韩家乃是同宗,平日里也无仇怨,而且还有人情往来,他这样做,目的到底是什么?”
“姊夫这样想,可就大错而特错了。”韩端卖了一个关子,“这件事情要真说起来,韩延庆也算得上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谁会害他?”孔常想了一想,抬眼问道:“没听说过他结下什么深仇大怨啊,难道是官场同僚排挤?莫非……是陆访?”
韩端不由得对这个貌似粗豪的姊夫小小地佩服了一下。
这么快就将幕后黑手给找了出来,这不但要对山阴官场极为熟悉,而且思路也要十分敏捷才行。
孔常见韩端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顿时惊道:“这陆访得了失心病不成,他难道不怕韩蛮子?”
“韩蛮子?”孔常不说,韩端都想不起来大名鼎鼎的韩子高原名叫作韩蛮子。
“姊夫,他们真正要对付的,就是这个韩蛮子韩子高啊!”
“你听谁说的?”孔常睁大了双眼,有些怀疑地道:“韩蛮子可是镇守领军府的右卫将军,麾下统兵数万,陆访一个小小的山阴县丞能惹得起?”
韩端道:“姊夫你僻处山阴,太过孤陋寡闻了。”
韩嫣白了他一眼,道:“没大没小,哪有这样说你姊夫的?”
韩端也不着恼,他“嘿嘿”一笑,对孔常道:“姊夫,你对山阴了如指掌,但对朝廷的局势知道得就太少了。”
“愿闻其详。”孔常将身子往胡椅上一靠,神色中带着一缕揶揄之意。
“韩子高原本家世寒微,且才名不显,他能有今日高位,全仗世祖文皇帝(陈朝开国皇帝陈霸先之侄)宠幸。”
说到此处,韩端瞟了姊姊一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韩子高的名字留传千古,在此时更是家喻户晓,不过,当着自己姊姊的面说这种“男男”之间的故事,韩端还是觉得有点不妥。
但孔常却根本就不以为意,他挥着手催促道:“这些谁不知道,说点我都不知道的。”
这个时代男风盛行,许多豪富之家甚至蓄养**乐伎作为“财富”的象征,前朝梁简文帝甚至还专门写了一首诗来描写**的“娇丽质”。
由此来看,韩子高当陈文帝的“男皇后”,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正所谓成也世祖,败也世祖,文帝提拔他当右卫将军镇守领军府,重兵在手,权倾一时,但却也种下了祸根。”
“今年先皇驾崩,新帝继位,但辅政的却是先皇的亲弟弟安成王陈顼,安成王诛杀朝中异己中书舍人刘师知、左丞王暹,将尚且年幼的新皇帝视若傀儡,尽掌大权。”
“韩子高与尚书仆射到仲举欲保新帝,于是合谋图取安成王,但还未行动便事情败露,安成王对韩子高怀恨在心,却因忌惮他重兵在握,只能缓缓图之。”
这时,侍女端来煮好的茶汤,给每人倒了一盏,韩端正说得口干舌燥,随手端起来就抿了一口,这才发觉味道有些不对,而且还喝了一嘴茶叶渣子。
加了调料煮出来的茶汤,味道当然和冲泡出来的不一样。
不过感觉并不难喝,只是没了茶叶的那股香味,倒是和蔬菜汤差不多了。
孔常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些朝廷秘闻,此刻听得兴趣盎然,早已没了刚才的轻视之心。
他见韩端住口不说,连忙追问道:“安成王贵为皇叔,且兼尚书令,尚且不敢贸然对韩蛮子动手,陆访又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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