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匐隆就毛了。他学会汉话的时间都不长,去哪儿学数算啊?!然而那叫什么九九表的东西已经发在了手上,不背也的背!弄得他这段时间看到纸张就反胃,偏生家里娘子也跟着瞎起劲,简直就跟多了个监工似得,憋屈的厉害。
日子都如此难熬了,营正还天天板着个面孔,训练起来都严厉了三分。每天耗在校场上的时间少说多了一个时辰,累得他们回了营房就倒头大睡。眼看马上就要启程去晋阳了,也没半点缓解的意思,弄得匐隆都盼着早些出发了,好歹路上行军没这么痛苦。
真想不明白是谁得罪了这小子。唉,这些没开过荤的雏儿,就是难缠!心里不着边际的腹诽这,匐隆叮嘱道:“最近皮都给我绷紧点,别让营正瞅出问题。先熬过这些天吧。”
底下人盼着尽快出发。然而对于弈延来说,去晋阳的日子来的越晚越好。
这些天,他心底挣扎的厉害。时至今日,弈延再也无法骗自己,对主公报有的渴望。然而这种无法自控的渴望,也让他心底充满了懊恼和自责。这可不是正常的行径!
军营里何止匐隆一个娶了妻的。这些军汉闲下来的时候,十有八九都离不开女人,人人谈起这事,都两眼放光,荤话不断。偏偏他对女人,提不起丝毫兴趣。能让他寝食难安的,唯有主公一人!
可是主公怎能亵渎!
就像自己与自己角力,挣扎的越是厉害,弈延脸上的表情就越发冷硬。生怕一不小心,把心底那些可憎的东西露了出来。然而再怎么矛盾,他也不乐见主公重入晋阳。只要离开梁府,主公就会变成另一幅样貌,高高在上,不可亲近。像是提醒着他,两人之间的差距。
而这时,也正是弈延最难捱的时刻。
只剩几日了。看了看即将西沉的落日,弈延并未像往常一样前往主宅,转身朝营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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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你一定要去晋阳吗?”梁荣小声问道。
“怎么,荣儿舍不得为父了?”梁峰笑道。
“上巳跟寒食节挨的好近,若是阿父去了,荣儿就要独自在家过两个节日了。”梁荣的小脸上有些不舍。
跟上巳节相似,寒食节也是初春的重要节日,乃是冬至后一百零五日起,连续三日不举火,吃冷食。据说是为了纪念隐居山中,不受重耳赏赐甘愿被烧死的介子推而兴起的风俗。
梁峰对这个节日倒是没什么热情,刚刚初春,气温还没恢复就连续三天不让吃热饭,对老人和孩童来说太过苛刻了。
不过这时候,显然不是讨论寒食节合理性的时间。梁峰摸了摸梁荣的小脑袋:“王中正相邀,阿父必须要去。不过回来之后,还能陪荣儿踏青。到时候一起放风筝可好?”
府中又有木坊又有纸坊,做起风筝自然简单。梁峰早早就命人做了出来,拿给梁荣玩耍。小家伙天赋不错,很快就掌握了放风筝的技巧,每次都玩得极为开心。只是如今开春,府上事务繁忙,梁峰配他玩的时间不多。
谁料听到这话,梁荣并没露出高兴神色,反而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那阿父不会到将军府任职了?”
没想到伏笔埋在这里,梁峰哑然失笑:“你害怕为父就此留在晋阳?”
梁荣咬了咬嘴唇:“荣儿听说,东赢公要征辟阿父……”
梁府就这么大,根本瞒不住事情,更何况还有朝雨这个尽职尽责的乳母。梁荣只要想问,很快就能问个清楚。在他心中,东赢公已经是大的不得了的官,如果这次去了晋阳,被留在了将军府中,可如何是好?
没想到小家伙心思还挺多,梁峰笑道:“就算是皇帝,也没法强征人为官的。就像寒食节纪念的介子推,不就是不应重耳的征召吗?”
梁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阿父以后会应皇帝的征辟吗?像先祖一样,去洛阳为官?”
“也不会。”洛阳的天子就是个傀儡,掌握在其他人手中。前往洛阳,比给司马腾打工还要危险,梁峰怎么可能轻易过去。
“那阿父不要做官了吗?”看到梁峰答的果断,梁荣又有些纠结了。毕竟他也是世家子,知道为官的重要性,如果梁府一直不出个清流官,恐怕也难以持久。
看出小家伙的担忧,梁峰不由一哂:“做官也要看是在哪里,做谁的属下。”
“就像先祖于魏武?”梁荣反应不慢,立刻问道。
“就像先祖于魏武。”梁习也算发于微末,搭对了曹操这艘大船。不过如今这世道,还有曹操那样的能人吗?他又能不能像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一样,委身于一个英明的主公麾下?全身心的信任对方,辅佐对方?
梁峰不觉得自己能成为梁习,对那些没法掌控实权的官职,也无甚兴趣。不过随着乱世来临,他还是要想办法控制更多的地域,为梁府争取战略纵深。司马腾不值得投靠,洛阳也不是善于之地。要如何才能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呢?只是一个高都,显然远远不够。
唉,还是一步一步先造声名吧。这些无法掌控的事情,只能慢慢来了。
好好安抚了小家伙,把人送走之后,梁峰对绿竹道:“吩咐下去,这次到晋阳,改乘马车。”
郎君不喜牛车,这个绿竹自然晓得,点了点头,她又问道:“要准备什么颜色的衣物呢?”
郎君惯穿深色,但是上巳可是暮春节日,都要穿红着绿才好。再带深色衣物,会不会看起来古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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