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正在乱战,守城的官军寥寥无几,城墙上几乎都是差役、民壮,尽管有地方官员督战,但战力毕竟有限,喊杀声、锣鼓声不小,铳炮、弓箭却使得毫无章法,如果不是济南城墙高大坚固,恐怕早已一败涂地;攻城的也不是清军,竟然是明军降兵,这帮家伙成群结队顺着云梯向上爬,栽下去一个,其他人马上补上来,继续红着眼睛向上冲,辽东来的清国八旗闲丁、民壮紧随其后,拼命地向城上射箭、打铳。老百姓到底打不过当兵的,城上的抵抗越来越弱,有几处城墙已被攻破,降兵士气大振,争先恐后杀入城内。
大局已定,攻克济南只是时间问题,远处列阵观战的披甲战兵悠闲地说笑起来——清军才舍不得消耗自己的精锐,直隶、山东随手就能抓来大把的明军溃兵,许他们入城抢劫然后释放回家,这帮家伙就肯卖命,打起老百姓毫不手软。
前方的战报送向城外一座破庙,右翼军统帅、扬武大将军岳托很满意地点点头,却猛地咳嗽起来,两名阿哈小心翼翼扶他坐下,又端上一碗汤药,岳托接过来几口喝完,长嘘一口气似乎好受了许多——自从萨哈廉死后,岳托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去年上半年远征喀尔喀,下半年讨明至今,连续的行军、征战把他累垮了。
岳托的处境很不妙,他和三弟萨哈廉是八旗公认的爱新觉罗家第三代最耀眼的双星,树大必然招风,萨哈廉死了,他同样难以全身而退——皇帝似乎对他的猜忌日盛,没事也要找些事,把他的爵位从和硕成亲王一路降到固山贝子,去年远征喀尔喀后才重新升为多罗贝勒。镶红旗旗主的爵位只是个贝勒,这几乎等于侮辱,但皇帝却不罢手,明知他患病在身,还坚持派他率军征讨明国,而且是走路途遥远、艰险的墙子路入关。但岳托毕竟是岳托,想要他倒下并不容易,崇山峻岭他咬牙走过来,高大坚固的墙子关也挡不住他,巧施妙计派出十来个噶布什贤兵偷袭,就一举夺下险关,入关后又是他首当其冲所向披靡,从直隶一直打到山东。
相比之下,那个左翼军统帅、奉命大将军多尔衮就很让人瞧不起,恶仗不愿意打,嘴却还很硬,其他人顾忌清国与丰州之间的和约,对进军山东多少有些犹豫,他却肆无忌惮,并且还警告别人,如果额鲁派个人来讹诈,大清兵就不敢向前,皇上肯定会怪罪大家。但当清军连续击溃明军的阻截,轻松打到济南时,多尔衮又带着左翼军去临清监视关宁军,把攻城的苦活甩给岳托。
明军不难打,但额鲁不好惹,我大清兵违反和约杀入山东,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大清与丰州本来就脆弱的关系有可能破裂,这对大清究竟利弊如何?岳托正在思考,右翼军副帅杜度突然跑进来。
“大将军,齐河方向杀过来上万铁骑,是打黑鹰旗和飞虎旗的丰州兵,我已经下令队伍列阵,额鲁人困马乏,正好迎头痛击。”杜度压低声音说道。
岳托轻蔑地扫了杜度一眼,命人摊开地图看了一阵,厉声下令道“把明国降军都赶上城去,城破之后许他们大掠七日”,然后在阿哈的搀扶下登上附近一个土丘,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清军号角长鸣,披甲兵和随行闲丁、民壮正在城下列阵,降兵似乎受到鼓舞,争先恐后登上城墙,城内不多时就火光冲天,岳托又向北远眺,尘烟滚滚、马蹄铮铮,丰州铁骑像堵墙缓缓压过来,北边警戒的清军正在狼狈不堪逃向本阵。
他还是来了,而且是最关键的时候来了,济南只能放弃,岳托果断下令道:“全军结阵向西撤退。”
“岳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战而退,立即命令全军向北先打垮额鲁。”杜度窜上前挥拳怒喝,岳托根本不理他,扶着阿哈向土丘下走去,杜度有些恼怒,拦住岳托大吼,“我右翼军有四万之众,额鲁不过万余人,岂能让他吓跑,你不敢打,我替你打!”
“住口,你从未和额鲁交过手,懂的个什么!我是扬武大将军,右翼军的统帅是我,轮不到你多嘴,全军立即向西与睿亲王会合。”岳托把杜度推到一边,向众将挥了挥手,众将齐声呼喊遵命而去,没人在意杜度狂叫——这个人名声不好,他阿玛褚英死于金国诸贝勒内讧,他与弟弟尼堪为求自保,谁得势就投靠谁,先跟大贝勒代善混,后来又成了四贝勒的亲信,本来委曲求全也无可厚非,但他经常监视别人,还爱打小报告,这就惹人讨厌了,这次也不例外,皇帝把他放在岳托身边实际上是当眼线,不过他似乎并不被皇上看重,混到现在也只是个多罗安平贝勒的爵位,而以他当过老镶白旗旗主的资历,也应该像阿济格一样封个多罗郡王。
清军吹响撤兵号,数万人交替掩护,迅速向西撤退,丰州铁骑则步步紧逼,尽可能驱逐其远离济南城。李榆几次调动铁骑迂回侧击,试图使对方发生混乱,但岳托久经沙场,用兵极其老道,严令部下保持队形不得妄动,一旦敌骑接近即以弓箭、火铳打击——岳托清楚自己的家底,右翼军四万人中披甲战兵不足两万,其中的满洲精锐只有七八千,对方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清一色的披甲精锐,打起来倒霉的绝对是自己,稳步摆脱对方才是万全之策。
丰州铁骑几次试探性攻击无果后,也不敢再轻易冒进,很自觉地尾随对方徐徐跟进——清军使用的火铳、箭矢不少是丰州造,厉害不厉害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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