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数以千计的槽船铺满河面,每条船都沉甸甸的,非常吃力向北行驶,不时会有几条船撞在一起堵住河道,惹得船上的兵丁破口大骂,沿河的官道上黑压压一大片老百姓挑着担推着车向前走着,女人和孩子们紧紧地跟在亲人身后,他们累得步履蹒跚但不敢停下来,八旗兵和辽东人就在身边,不停地催促赶路,不过这帮家伙垂头丧气像是遭霜打的茄子,再没有往日趾高气扬的神气——齐河大战一败涂地,首次出现成建制临阵投降,豪格贝勒也败逃而回,清军信心垮了,人人归心似箭,从边墙向南打了二千多里,打够了也抢够了,现在该回家了。
但北撤并不顺利,清军此次入关收获巨大,俘获人口接近六十余万,抢劫白银百万两、黄金上万两,其他财物、牲畜不计其数,捞的东西太多走不动路,刚过德州,丰州军就追上来,游骑像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八旗铁骑屡次赶走他们,但不一会儿又转回来,还公开对清军招降纳叛,只要肯归降,保证不杀、不打、不收财物,当来窜门的兄弟对待。有些家伙听信鬼话跟他们跑了,主要是老正蓝和镶蓝旗的人——莽古尔泰、阿敏也不是白混的,人完蛋了但余党还不少,额鲁作为顽固势力的新代表,对这些人很有吸引力。
叛逃的人虽然不多,但对军心影响甚大,许多人捂着鼓鼓囊囊的腰包打起小算盘,毕竟谁也不愿意有命抢钱没命花钱——清军想走走不动,想打打不成,似乎前景不妙。
运河边一座破旧的关帝庙里,清军众将愁眉苦脸坐在一起,盯着几位大佬默不作声——多尔衮又坐到主帅的位置,不过焉了很多,说话要先看一眼身边的岳托、阿巴泰;岳托这两天突然身体好转,能下地走几步,还能含含糊糊说几句话,大家觉得这不是好兆头;阿巴泰继续抱着烟杆吞云吐雾,不时朝多尔衮媚笑一下,尽量不得罪人,尤其是多尔衮这种小心眼的人,这是他一贯的做派;只有豪格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斜坐在椅子上;杜度没有来,他现在真的疯了,整天胡说八道,还得有人看管他。
“额鲁欺人太甚,我们出了山东还要追,本王以为不打是不行了,否则咱们出不了关,七哥,您说是吧?”多尔衮气呼呼说完,马上转脸看阿巴泰的脸色,他们俩的关系这两天出奇的好。
“爷,奴才们口袋里揣满了钱,都急着回家,打不了仗啦。”图尔格是镶白旗的固山额真,急忙提醒自己的主子。
拜音图是镶黄旗的人,不怕多尔衮,打了败仗丢了面子,正想找个机会发泄,很不识趣地翻起老账:“当初就不该分兵,额鲁骑兵多消耗惊人,根本撑不了多久,所以才急着决战,我们那时人多势众最好打,这一分兵反给了他机会,现在想打晚了!”
“拜音图,你个奴才懂什么,爷就觉得分兵断额鲁的后路是条妙计,坏就坏在那帮察哈尔叛逆身上,家里的奴才起歹意怪不得主子,”阿巴泰马上怒斥拜音图,然后满脸堆笑对多尔衮说道,“老十四,拜音图这奴才话糙理不糙,现在打确实不是时候,让奴才们保着俘获的人口、财物回家才最要紧,七哥老啦,你年轻懂得道理多,大主意还是你来拿。”
“哪里的话,七哥打了一辈子的仗,是我大清的赫赫名将,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多尔衮也对阿巴泰灿烂一笑。
多尔衮、阿巴泰推来推去,众将冷眼旁观,这哥俩前两天还斗得起劲,怎么一转脸又亲热起来,脸皮真厚!豪格不耐烦了,拍桌子大叫道:“你们俩少说废话,快拿主意,要么豁出命跟额鲁打,要么扔下人口、财物逃命。”
“那就听岳托的呗。”多尔衮、阿巴泰异口同声回答,然后一起盯上岳托。
“撤,额鲁,狼,喂饱他,”岳托抬起头断断续续说。
“对呀,我们把走不动路的人都扔给额鲁,看他还敢不敢追?”多尔衮马上叫好,其实他最想跑,就是嘴上不好意思说。
“额鲁穷惯了,见了钱就走不动路,我们有的是钱,不好带的都给他,反正我们也欠了丰州一屁股债,正好一笔勾销。”阿巴泰笑眯眯地附和道。
清军诸将哈哈大笑,仿佛占了一个大便宜。
追击清军的丰州军并不多,主力在德州停下来休整,开始做启程回家的准备,李榆只率领了骑兵右协、察哈尔、喀尔喀、卫拉特三营追进直隶,张孟存的辅兵中协跟在背后打杂——李榆打算把清军轰走了事,并不想和清军硬碰硬干一仗,这点追兵足够用了,当然能占点便宜更好。
新归顺的德参庄一伙、还有辽东汉民立功心切,跟来了好几百人,沿途大呼小叫招降纳叛,掉队的清国兵民也很爽快,得到保证不收走他们的钱财,马上就弃械投降——谁都不是傻子,这种时候跟在丰州军屁股后面才最安全。李榆惊奇地发现,一仗未打身边不知不觉中就多了两、三千俘虏,便宜好占那就继续追吧,然而沿着运河追到吴桥,他才知道大麻烦来了。
吴桥,运河上停了差不多一千条漕船,密密麻麻挤满整个河面,两岸人山人海把北去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清军要拼命吗,李榆接到斥候通报,急忙带领铁骑赶上来。眼前的场景令人哭笑不得,清军不像是打仗,而是在耍懒,挡道的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的男女老少有二十来万,看服饰应该是关内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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