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鲁巴图鲁,我们是老诸申,那边是想去辽东种地的明国人,都走不动路啦,没人收留肯定死路一条,您狠心不管就下令放箭吧。”
“额鲁巴图鲁,我们的马死了,留在这儿明国人不会放过我们,您说过把我们当窜门的兄弟看,那我们就去丰州窜个门吧。”
……
八旗旗丁七嘴八舌乱说一气,辽东汉民在一边帮腔,有人还唱起了“征战吧,丰州,丰州征战天下,丰州人永远永远永远不会做奴隶”——这帮家伙也学会唱这首歌,丰州铁骑都傻了,怪事年年有,可从未瞧见过这种闹剧。李榆也有些无可奈何,动武肯定不敢,明国、清国想找他麻烦的人有的是,酿成血案没好果子吃,但不动武就只能撤兵!
老百姓不好惹,丰州铁骑很知趣地调转马头向后撤,运河边的人马上黑压压的一片跟上来。糟了,被人赖上了,李榆心里一凉,正在想是不是该不要脸赶紧逃跑,后面追过来几骑——清军那边派出代表来谈判。
“臭小子,齐河一战差点要我的命,别说你放了我一马呀,我不领你的情,钮钴禄家这回丢尽了脸,这笔账该怎么算?”清军代表见到李榆就是一拳——图尔格,额亦都家的老八,李榆在沈阳时与他家的老十六遏必隆关系密切,顺带也跟图尔格混得老熟,这位老哥毫不客气发泄不满,李榆赶紧岔开话题,问起自己几个小兄弟的事,图尔格白了李榆一眼,慢吞吞地说道:“鳌拜、准塔混得还不错,前年渡海攻克皮岛立了大功,皇上直接晋升他俩三等梅勒章京,还赐号‘巴图鲁’,我家老十六差点,文不文武不武的只能在皇上身边当御前带刀侍卫。”
“都不错,我早就瞧出鳌拜、准塔和遏必隆有出息,将来准能当大官。”
“先别说将来,眼前的事怎么办?我们出关的路远着呢,还要随时准备和明军打仗,走不动路的人只好先交给你,以后还回来就行了。”
“凭什么呀,你们带不走的人都推给我,我养不起,”李榆叫起来,一看图尔格要翻脸,马上嘴又软了,“我看了一下,八旗的人和尼堪大概有五六千人,我就收留了吧,那么多关内人我就没办法了,你们干脆交给官府让他们自个回家算了,唉,你们到底掳掠了多少人口?”
“胡说,我们哪里掳掠了?五六十万人口啊,我们又要打仗又要干活,哪有功夫抢这么多人,明明是他们自己想出关找活路嘛,我有时还在想是不是明国的人口太多,他们的皇帝有意把人塞给我们,”图尔格很不服气地叫起来,随后又一脸坏笑对李榆说道,“你必须把人都收下,找明国官府也是你的事,总不能让我们去和明国官府扯皮吧,不过我们很讲道理,看到河面上的船没有,我们给你留了数不清的财物,至少值五十万两银子,就让你占个大便宜吧,我们以前借你钱还有赊欠的货款,再加上这次安顿人的钱,算四十万两一并结清了账,你回去后还我们十万两就行了。”
太欺负人了,带不走的人推给我、不想要的破烂留给我,赖账还要倒赚一把,李榆脸一沉说道:“算了,我马上走,一个人也不要了。”
图尔格笑起来:“你在德州停下来什么事都没有,谁叫你追着我们进直隶,这就是代价,我反正是交接过了,过会儿就可以走人,但你想跑晚了,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运河上的船都烧了,叫你一个子也拿不到,我提醒你啊,这些明国人回家也是死路一条,肯定要缠着你,实在不行你可以杀人嘛,不过这和我们就没关系啦。”
李榆气得胸脯起伏,指着图尔格说不出话,图尔格笑眯眯地劝慰道:“算了,你就认栽吧,我们很讲交情了,明国朝廷会如此大方吗?我再告诉你件事,岳托贝勒快不行了,可能活不到出关的时候,你就让他轻松走完最后一程吧,他还托我带来一封信,你拿去看吧。”
岳托的信很简短,字迹也显得很杂乱:额鲁,大清兵不怕打仗,打下去无非是两败俱伤,我们出不了关,明国也绝不会放过你,丰州与大清都太弱小,只有联手才能制衡明国,为兄去日不久,唯愿吾国与丰州永结友好。
李榆读完信,捂着脸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问道:“图尔格哥哥,岳托和萨哈廉两位兄长正值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四贝勒……”
“有些事不要想,也不要问,最好什么也不知道。”图尔格低下头小声答道。
辅兵中协赶到后,接管了运河上的漕船,当着图尔格的面清点财物。清军也真是耍了心眼,留下二十万两乱七八糟的杂色银两,黄金、珠宝、绸缎倒很多,但对丰州和清国用处都不大,最可气的是还有不少字画,清军那帮粗货大字不识几个,连这些都抢简直手贱,以后销赃都麻烦。张孟存破口大骂,认为这堆破烂最多值二十万两银钞,随手把清单扔在图尔格脸上,图尔格好脾气,笑眯眯揣起清单,说了声“以后再谈”就扬长而去。
丰州军像吃了败仗一样灰头灰脸往回走,二十多万老百姓一步不落地跟在屁股后面,给他们每人五钱银子都不肯走,说是这点钱还不够吃饭,旗丁和辽东汉民干脆拍着腰包表示他们不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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