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几个字,全部明了。
张嘉明招呼来工作人员,让他们给齐乐天换身干衣服。他警告周正,让对方不要跑远。
他自然不想对方挖出自己的身世。虽说都已陈年过往,再无新事,可他没做好将一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准备。那些事与别人无关,是他自己心头悬着的一把刀,他不需别人为此嚼舌。他想过要不要留周正再身边,顺着对方的意思,和他合作,让他拍尽片场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
“我说周学长,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跟你交换。”张嘉明放下姿态,好言好语,又回到他一贯面对媒体的作风,毫无脾气。
听到学长二字,周正也愣了。“没想到张导居然记得。”他讪讪地答。
周正不知怎么讲起,也不知如何讲起。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也不想再难为齐乐天。毕竟那个人好不容易从泥淖中一点点爬出来,站在银幕前,抖落身上的灰,再次发光。他不希望一颗钻石再次蒙尘。
如果可以,他想报道些正面的、可以吸引人气的东西。毕竟他懂,读者最爱看什么,读者最乐得接受什么,读者又最恨什么。
“我要独家新闻。”
“说说看。”张嘉明眉心挤成一团。
“我要对《孤旅》片场进行跟踪报道,独家跟踪报道。我会尽量保持客观。”
“然后呢?”
“宣传期,我还要导演和主演二人的独家专访对谈。”
张嘉明想不到,对方居然开出这么简单的条件。他当然能给,毫无意见,他甚至还希望有个驻场摄影师,能拍摄下他们工作的样子。毕竟打算出版写真集的出版社和周正是一家,这样的合作想必对方更是不能拒绝。
如果片场只有他,或者只有他一贯的工作人员,他理所当然答应对方。可是有齐乐天在,他想到齐乐天刚才的反应,他不能妄下结论。
“对不起,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张嘉明说,“采访的话,你得跟我们经纪人联系。”
“你觉得她会说不行?”周正反问。
不会,当然不会了。管月不太会逆着周正的请求,更可况增加曝光率,何乐而不为。
张嘉明确认了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刚好是国内凌晨,想必管月还睡着。他告知周正,稍晚时和管月联系,尽管他可以确定管月不会拒绝。
然后想起齐乐天。那个本来应该在镜头前恣意挥洒的人,居然怕了闪光灯,听着心中就泛出苦水。
“还有什么问题?”周正见张嘉明有所犹豫,便问道。
“张老师,这不是挺好的吗?增加片子曝光度。”
不知几时,齐乐天已站在了他们身后。张嘉明猜他听到了不少自己和周正间的对话。他是真没想到,齐乐天愿意主动面对曾经把他推到谷底的镜头。
“你没问题?”
齐乐天摇头。他的眼神坚定,看不出一点问题。
“当年……”
“都过去了。”齐乐天答。
“可是你刚才还那么害怕。”张嘉明刻意压低声音,像是说给齐乐天一人听。
“张老师,别担心我。总该有一天,我不能再怕那些东西。”
周正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点想掏出相机。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了先前的老毛病,才尴尬地缩回手。
张嘉明知道齐乐天不过在逞强,可既然本人已经同意,他便不再想给各方难堪。他让周正晚些时候联系管月,没想到对方说,趁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时候,他已经给管月发了邮件。
张嘉明做了个手势,告诉周正不要在收工前离开片场,不要影响影片拍摄,其余随意他。
周正先前看过几次张嘉明拍戏,虽然都是在一旁偷拍,也多少有所了解。在他印象中,张嘉明在片场鲜有如此活跃。他大多和工作人员讲话,和助理们谈事,几乎把演员放在一旁。演员就是演员,是独立孤单的,是他影片的一部分,属于和现实割裂开的另一个世界。
只有休息时候,才能看到他与自己的主演耳语两句。那样子像是他们有点关系,情人也好床伴也罢,但也仅限于那一丁点关系。
不复杂,不充沛,是人类随手就能给另外一个陌生人的情感。
眼前的张嘉明固然还是张嘉明,带着他的风格和特点,要表达的故事和人物还是一贯作风,可他整个人的状态变了。不知是不是中间那一段的空白将他磨砺得不同,周正总感觉,张嘉明没有了以往的淡漠和冷静——虽然他对工作人员,对姑且算作媒体的自己,都还是一样的态度。可面前的演员不再是遥远的、贴在大屏幕上的平面。他变成一幅画,一首诗,一张浸润在定影液中的胶片,张嘉明愿意靠近,并细心去打磨的。
张嘉明从高高在上的指挥者的云端走下来,脚踏大地,成为了自己想象的一部分。
作为曾经的创作者,周正多年以来也没弄清楚这到底好还是不好,更何况他早觉自己早已没资格自诩为创作者。
不过要他看来,张嘉明这一部作品,肯定和以往的风格迥然不同。
那天的天气预报算是坑了张嘉明。拍完项北写日记的戏,天一直晴得很。虽然中间下了场暴雨,没多久又转晴。
暴雨过后,也不见雨再来,张嘉明便吩咐齐乐天和几位饰演劫匪的临时演员排了两遍抢劫的戏。戏不难,几位演员表现都没太大问题。不过齐乐天排完戏后就躲到一旁看剧本,饭也是张嘉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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