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慵懒地倚在躺椅上,砸了砸嘴,道,“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怕了,只是这药吃多了,恶心得紧。”他是自小便吃药的,按理说原是不怕这阵味,只是这东西落入口里,那味道还是让人厌恶。
阿如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沉默下去,也不说话了。
此时,夜色已重。
明倚正要招呼阿如去备水沐浴,突然,大门外一道尖细的嗓音拔高着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明倚皱了皱眉,让阿如帮着扶了起来,走至门口迎接。
太后当年乃是贤妃,与明倚的母妃宸妃一般,也是颇受先皇恩宠。宸妃过世之后,明倚也有相当一段时间是蒙受太后照顾。
故而,他们之间虽不算亲昵,也不算太过生疏。
“明倚见过太后……”明倚躬身行礼,身子刚半弯下去,就被太后一把握住了手。
她的手微带着凉意,冷不防被她一碰,明倚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颤,心里像是被猫抓挠过一样,难受得紧。
太后看着少年无神的双眼,眼中渐渐流露出疼惜之色,她放轻声音,道,“罢了罢了,咱娘俩何必行这劳什子规矩?明倚,你的眼睛……唉……”
“多谢太后关心,明倚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是所幸,这破败的身子还能吃,还能玩,还能走,还能跑。”明倚笑了笑,“……这便足够了。”
太后拉过明倚坐下,也是微微笑了笑,道,“难得你这孩子自小看得开,想得通透。你啊,就安下心来,在这儿好好养病。哀家也听皇上说了,只要你乖乖吃药,这眼睛他总也会想法子替你治好的……”她安抚性的拍了拍少年的手背。
明倚点点头,也是笑了。
茶点接着被摆了上来,太后看了少年一眼,然后笑着将糕点放入他碗中,道,“你来试试这个,这可是哀家特意让御膳房做的。”
明倚道了谢,在阿如的帮助下,摸索着握了筷子,低头吃了一口。
太后抿了口茶,缓缓道,“其实,你进宫也多日了,哀家一早便想来看看你,只是,这皇上倒是怕哀家打扰你歇息……”说着她便轻笑着摇了摇头。
明倚楞了一楞,急忙道,“是明倚考虑不周,应该早日去拜见太后才是。四……唔,皇上只是疼惜臣这个弟弟而已。”
太后拉住少年慌忙要站起来的身体,笑着安抚道,“哀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与皇上素来感情亲厚,哀家见了,也甚是欣慰。”
明倚不敢随意搭话,又听着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不过……这兄弟感情再好,日日同寝而眠,是不是有些不好呢?况且,你们的身份自然比不得那些寻常百姓,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难免会招人非议……”
明倚这才明白她今日来的目的。
静默半响,他点点头,低声道,“都是明倚任性了,还请太后恕罪,日后会好生注意的。”
太后听他这样说,便也笑了。
御书房内,明弦正微微皱着眉,低头批阅着奏折。
红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太监总管手捧着托盘,低头走至明弦身旁,静静站好。
房内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年轻的帝王翻动纸张的声音。眼看高如沙堆的奏折一本本减少,夜也渐渐深了。
明弦处理完最后一本奏折,喝了一口温茶,他站起来,深深吐出口气,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
“皇上……”太监总管恭敬地低声提醒道,“该是翻牌子了。”
明弦皱了皱眉,冷冷道,“朕说了,近日不想翻,你莫不是老得连这点事儿都记不住了?”
太监总管哭丧着脸,急忙道,“回皇上,奴才自然是记得的,只是这……这却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明弦抿紧了唇,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头就走了。
太监总管撂下托盘,连忙追上去。
按着往日的习惯,这个时分,重华宫里应是灭了灯的,然而明弦走至门口,屋里却是大亮的。
他心里虽然奇怪,面上却不动声色。
将众人挥退,他走进去,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少年独自一人躺在躺椅上,闭目小憩。烛光将周遭的一切映得暖融融的,他放轻步子走过去,蹲下身子。
静静看了少年半响,他伸出手,在少年挺翘的鼻尖轻轻刮了刮,而后慢慢挪至他水润的双唇。拇指摩挲过唇边的弧线,触手一片温软。
不知道吻上去是怎样一种感觉呢?他心神微微一动,不禁倾过身去。
呼吸相持间,少年身上浅浅的药香缓缓萦绕在鼻端。那样的气息诱人得几乎能要他的命。
他正要吻上去,少年却微微张口,小声唤了一声:“四哥……”
明弦一楞,而后笑了笑,却是退开了。
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脸,柔声道,“明倚,醒醒,怎么不去床上睡?”
少年慢慢睁开眼,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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