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斜倚浅斟,眉目含笑,有人不发一语,静若无人,场面看似和谐,其间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仿佛置身悬崖之上,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难怪没人愿意来执行这个任务,吴辅调整着心态,这坑挖的也太过明显,但其实这任务该是最安全的才对,如果不出变数的话。
不过像他这样藏头露尾的人,不仅是说的话,做的事都不能叫人信服,似真非真,似假非假,若是真的害怕,呼吸却这样清浅,若说是装的,那些微的僵硬感又不似作假。
装的挺像。
竞日孤鸣暗道,也是一个普通人。
木门再次吱呀一响,厚厚的垂帘被人放下,来人裹带着寒意,却反将里间的冷凝气氛扫去三分。
“天这么冷,还是该早些休息才是,”史艳文将手上的披肩裘衣递给竞日孤鸣,无奈退身道:“先生明明也累了。”
“哎呀,这样拆台可不好,”竞日孤鸣突然抓住他的手,冰冷透骨,“再说少年人就该多历练才是。”
“先生?”
竞日孤鸣往旁边轻移,拍了拍软榻,“坐这吧。”
“不用……”
史艳文正想拒绝,却猛地被拉了一个踉跄,但见竞日孤鸣又落寞叹问,“还是你仍在介意漠市所言,不屑与我同塌?”
“先生误会了,艳文绝无此意,只是……”
话未说完,又见竞日孤鸣脸色越见落寞,眼见就要叹息出声。
史艳文纠结一瞬,还是反身坐下,竞日孤鸣也就顺势倚上他的肩膀,宽大裘衣将将盖住两个成年人,毛绒披肩却搭在了史艳文肩上,老神在在,恍似习以为常。
吴辅沉默地看着两人,被那举止行动间透出的怪异感惊的一愣,中原大儒侠与苗疆北竞王关系原来这么好么?怎么上头半点消息都没接到过?
而相较那两人依偎取暖,悠闲舒适,这边孤单一人,既无人靠,也无暖衣,连八仙椅都是又冷又硬,凄凉无比,唯一值得庆幸的就只有不似方才压抑的好气氛了。
总还是有好事的。
似乎终于察觉到这边的孤单寂寞,竞日孤鸣好心好意的问他,“冷吗?”
吴辅心里一热,既期待又感动地回他,“可冷了!”
竞日孤鸣摇头一叹,“真可怜。”
“……”他刚刚到底在感动什么?期待什么?
“呵。”史艳文忍不住轻笑。
吴辅更冷了。
但史君子不愧是君子,即便是敌人也能情理相待,礼让三分,笑过之后便是衣袖横扫,房间顿时熏熏柔温回荡,纯阳罡气犹如冬日暖阳,将屋里的阴冷一扫而光,虽然只有一瞬,毕竟寒风无绝,总能寻隙侵入。
竞日孤鸣无奈的笑了笑,打断了感动的就要站起身的吴辅,“你的师父没教会你以气御寒吗?”
吴辅尴尬的挠挠头,“那不是,没想起来嘛……”
“哈,”竞日孤鸣挑眉,“那他们让你传的话,也忘了吗?”
“这倒没有,”吴辅气势一正,不再嬉笑,“老头子们让我问王爷,可愿前往一晤?”
“少年人,劝你一句,”竞日孤鸣微闭着双眼,“天已经很晚了。”
“……好吧,”吴辅泄气,“老头子说了,在他们还未采取措施之前,请王爷自行前往王宫认罪。”
“认罪?……不如先告诉我到底是何罪,也好容小王参详参详,以思对策?”
“呃,这个,先等一下啊,”吴辅从袖间拿出一张纸团——邹邹巴巴,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逆贼竞日,蒙宠受恩,不思回报,肆造内乱……”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是在观察他们的反应,接着又道,“不仁不义,妄造杀业,视人命如草芥;不孝不合,欺师灭祖,滥用重典,擅毁先王后身……”
竞日孤鸣挑了挑眉,史艳文也看了他一眼。
“又兼不道,犯大不敬,目无尊长,恶逆犯上……”
到这里,半数还算是无可挑剔。
“意图谋反,欺君罔上……”
顺序反了,竞日孤鸣微叹,老人头脑不清晰,这条应该放在第一才是。
“谋大逆,毁宗灭陵,伤国之根本,其心狠毒,不啻虎狼,千刀万剐亦不足赎其恶罪……”
“啧。”这里问题就大了,竞日孤鸣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似讽非讽,元邪皇的“大功”何时竟也由他担待了?
“史君子以为?”
史艳文神色不变,“属十恶,乃不赦之罪。”
一纸十恶,足以激起民怨。倒的确是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如果全无虚假的话。
“恩,”竞日孤鸣似是松了口气,“难为他们了,想出这么多由头,看来……苍狼要有大动作了。”
史艳文想了想,在正气山庄时他似乎听精忠说过,苗王意除三冗,以胜国力,难道是党派之争这一祸源,意欲祸水东移?或是想借竞日孤鸣之事暂压变革?
这群人,苗疆蒙难时躲得倒远,如今天下太平,便想翻出这些陈年旧账来证证威风。
毕竟吃多了大鱼大肉,喝惯了美酒香茶,住久了高庭大院,享受着美侍成群、权力加身,任谁也不愿突然回到清居闲庭。
……听起来精忠还挺气愤的。
只是,竞日孤鸣还活着的消息,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对,那些人也必然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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