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泌当时就哈哈大笑,立刻派遣身边一个副将代自己前去迎接。等伤口一包好,也待不住了,翻身而起,在左右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地来到军营的辕门,亲自等着杨宣的到来。
众人跟随在他身旁,笑容满面,争相表着忠心,说下一战不但要拿下建康,还要活捉高峤,替他报这一箭之仇。
正欢声笑语之时,只见方才派出去的那个副将已经骑马狂奔而归。
许泌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他盯着那副将越来越近的身影,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详的预兆。
那副将远远看见许泌,从马背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发出了一道撕声裂肺般的呼叫。
“司徒!不好了!是李穆回军了!朝廷军正朝这里攻来,很快就要到了!”
残余的最后一丝笑意,在许泌的脸上,彻底地凝固。
他死死地盯着那副将身后的方向,神色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宛若晴空一个霹雳,身后那些片刻前还在争相放着豪言壮语的将领们,全都被这意外给惊得目瞪口呆。
耳畔,隐隐仿佛听到了发自远处的一阵随风传来的厮杀呐喊之声。
众人面面相觑。
许泌猛地转过了身。
“传令——即刻列阵,预备迎敌!”
辕门里,突然发出了一道尖锐无比的咆哮之声。
这声音充满了惊怒,震动整个军营,震得远处一群停在野地里正在寻啄着草籽的鸟雀亦震动翅膀,扑愣愣地飞逃而去。
……
李穆入了建康,立刻就接管了原本听从高峤指挥的朝廷军队。
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表示异议。
发生在建康西北方向的这片战场上的战事,很快就结束了。
叛军犹如梦游,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抛枪跪地乞降者,举目皆是。许泌胸前箭疮迸裂,血流不止,被亲信护送着逃往宣城,半道之上,眼见身后追兵追上,走投无路之时,杨宣领军赶到,替他断下了后路,许泌这才终于得以脱身,狼狈向着宣城逃去。
笼罩了建康上空多日的乌云,一朝得以消散。士兵那一张张布满血污的疲倦不堪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缕难得的轻松之色。
但是,就在同一时刻,距离此地数百里外的曲阿,却是愁云惨雾,人人自危。
数日之前,毗陵被天师教攻破之后,厄运便也随之降临到了这座原本被认为是安全无虞的城池里。
高胤和陆柬之分别领着两支守军,在天师教攻往曲阿的路上,设下犄角之势,加以狙击,将天师教众挡在半途。
狙击的战斗,还在进行得如火如荼,满城上下,却已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风闻,这十数万的教兵是由教首吴仓亲自率领而来的,吴仓一旦念咒,个个刀枪不入。
不止是栖身在此的民众被这个消息搅得惊恐万分,那些跟随着的大臣,亦是惶恐不安,不少人纷纷劝说帝后趁着教兵还没到来,先行避难。
刘惠称,当初之所以来此,是凭借了句容、毗陵和此地构成的三角防线,以为牢不可破。如今防线既破,此地便也岌岌可危,何况守兵数量,远远不及天师教的乱兵,虽有高胤和陆柬之正在抵御,但恐怕是守不了多久的。附近百里之处,便是云县,云县靠海,海边大小岛屿,星罗棋布,他早年做过此地县令,知道地形,不如尽快悄悄出城,奔往云县,登上岛屿藏起,才是最安全的法子。
他愿领兵,保护帝后出行,去往海岛。
这个提议遭到了留在城中的冯卫的反对,认为海上毫无凭靠,且路上极其危险,那些天师教兵无孔不入,随时可能会被追踪袭击,不如就守在城中,将消息尽快报给高相公,料他得知之后,必会有所安排。
刘惠当时冷笑,道荆州叛军来势汹汹,高相公如今只怕也是自身难保,等他来救,这里的城池,说不定早已被破。还不如趁着高胤和陆柬之还能守得住,有路可走,先行离开。万一迟了,被包围了,到时想走,也没机会。
皇帝被他一番话说得恐惧不已,当即下定决心离开。当天晚上,换了普通衣裳,带着皇后太子,在一众官员的随护之下,趁着夜色,悄悄地丢下满城之人,弃城出逃。
却没有想到,才出去不过数十里地,半路之上,迎面竟遇到了数千应召正赶往曲阿加入作战的天师教弟子。
皇帝吓得从马车里掉了下去。
一阵厮杀,刘惠抵挡不住,只能护着帝后和一众官员逃入了附近山中,苦苦熬到半夜,终于等到了闻讯带着救兵赶来的高胤。
高胤杀出了一条血路,却因天黑混乱,不幸中了天师教弟子所发的一枚毒簇,强撑着护送当时已经面无人色的皇帝回到城中,毒气攻心,人便倒了下去。
守城之任,全部压到了陆柬之的身上。面对周围越聚越多的天师教乱兵,被迫撤军回了城中,凭借城墙,开始抵御。
曲阿变成了一座围城。
围城也进入了第四天。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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